许心悠伸在半空的手顿住了,她回首看向张廷渊,神色又变得紧张起来,“可是...找错了?”
张廷渊摇摇头,“不会错。”说完他的目光越过院子看向了里屋。
许心悠见状,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快步走进了里屋,院子里的妇人惊呼,想去拦住她,却被老夫人拦下解释着。
张廷渊与那个壮年男子说了句什么,也跟着许心悠进了里屋。
当他刚进去的时候,就看到许心悠近乎半跪在一个男孩面前,身子因抽泣而不停地抖动。
男孩坐在床上,目光有些呆滞,鼻涕搭拉着,身上穿的衣服也有些脏,他此时看着许心悠,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是他,是他,跟我梦里的一样,他想与我说些什么,我总是听不清,就跟现在一样。”许心悠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孩子,孩子,娘带你回家...我们回家...”
张廷渊赶紧制止她,“夫人,现在这个孩子确实不是你的了,请你冷静一点。”
许心悠被张廷渊的话微微带回些理智,但目光仍旧痴恋般地盯着那个孩子。
“夫人当年落水导致失了这个孩子,也因这个孩子在当时丢了一缕魂魄,无法完整地转世,所以当他投胎到这户人家,便一生下来就先天不足,是个痴儿。”张廷渊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而孩子留下的一缕魂魄,因是思恋母亲,又无处可去,便时时来找你了。”
许心悠听完又仍不住泪如泉涌,“我要带他回去,我要补偿他。”
张廷渊又劝了几句,稳定了她的情绪,才和孩子的父母去商量此事。
“这位先生,我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大户人家,实不相瞒,我近日因搬木受了腰伤,无法再做苦力活,家里的情况确实比不得以前了,养两个孩子负担也极大,若是里面那位夫人喜欢平安,愿意收养平安,我们也答应。”汉子一听张廷渊的意思,便立刻表态道。
他说的也都是实话,现在他们家里确实很穷,再加上他一直嫌弃平安是个痴儿,五岁多了仍旧不会说话,如今有这样富贵的机会,送出去也不算亏待了他。
“你说什么胡话,平安是我的儿子,说什么我也不会给别人。”妇人一听自己的丈夫如此说,当即反对,冲到里屋,一把把男孩抱起,对着许心悠怒目而视。
“这位大姐,恕在下直言,我家夫人确实很喜欢这个孩子,且有意愿将他收为义子,并不是要抢你的孩子,只是在这孩子日后的生活或者发展前途上,我家夫人都会多加照拂。”张廷渊语气真诚。
“平儿,去将礼金和帖子拿出来吧。”老夫人开口道,平儿自然照办。
“丞...丞相府...”那个汉子一看到帖子上烫金的三个大字,手一抖,帖子差点掉下来。
“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大人恕罪,大人恕罪...”汉子赶紧下跪磕头,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没想到这次来他家的人是丞相府的人,腿都吓得抖如筛糠。
在屋里的妇人自然也听到了自家男人的话,不可思议地看向许心悠,目光惶然又畏惧。
“我们这样做并不是以势压人,只是表明诚意,若你们愿意,那个孩子绝对可以过上比现在好千百倍的生活。”老夫人缓缓开口,自有一股气势威严。
“是,是...大人,你们把平安带走吧。”汉子抬头,目光仍是很敬畏,“平安能去丞相府,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说罢,他赶紧起身将屋里的妇人拉了出来,低声耳语了几句话,妇人神色仍旧是畏畏缩缩,看了眼自己的丈夫,又偷偷看了眼跟出来的许心悠。
“夫人,刚才...是我冒犯了。”妇人看着许心悠有些局促,像是想行礼又不知道行什么礼。
“没事,是我唐突了。”许心悠也道歉,丝毫没有架子。
“我也知道,若是平安能跟着夫人您,会比待在这穷乡僻壤好太多,我也不奢求什么,只求夫人一年能让我见平安几次,若是麻烦,一年见一次,一次也行。”妇人看向怀里的孩子,眼里含泪,满是不舍。
“要是你们愿意,可以一同去丞相府,安排个事情做,一家人也不用分离。”老夫人询问性地看向这对夫妻。
“这...可以吗?小人笨手笨脚的,这怕是做不好什么。”话虽这样说,汉子的脸上却满是激动,能去丞相府做事,他做梦都不敢想。
“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这个孩子要是突然离了爹妈,也会不习惯,是吧,心悠。”老夫人看向许心悠。
“是,大姐,你随我一同回去,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孩子。”许心悠现在满心都是做母亲的温情,目光一刻也没离开平安那个孩子。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妇人闻言大喜,想给许心悠磕头,却被许心悠拦住了。
“你们要是方便,现在就随我们回去吧,丞相府里什么都有,你们也不用收拾什么东西了。”老夫人一摆手,“平儿,你去把另一辆马车收拾一下。”
“是,老夫人。”平儿领命去了。
没过一会,就收拾妥当,一家四口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可许心悠想多看看平安,又把平安带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说来也奇怪,平安似乎一点也不怕许心悠,反而对她颇有些亲近,这让许心悠欢喜不已,一路上不停地跟平安说着话,看得老夫人也安慰良多,心想着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谢谢张大师。
收到消息的卫祁因为担心许心悠,很早就在丞相府门口等着了,他心里仍旧不相信怪力乱神那一套,所以也并不觉得许心悠此行有什么意义。
可是当他看到从马车上下来,抱着一个小男孩,一脸欣喜,步履稳健的许心悠时,不由得愣住了,前几日还病重,现在就好了?
“见过丞相。”张廷渊先上去行了礼。
“夫人这是刚解开了心结,欢喜过甚,不过身子仍旧虚弱,日后加以调理,便可痊愈。”张廷渊向卫祁解释道,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卫祁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张廷渊,这也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在他之前看来是神棍的人。
许久后,他才神色有些严肃地缓缓开口道:“本官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先生?”
“丞相好记性。”张廷渊谦和一笑,抬眸平视卫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