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赤蚀言微微颔首轻笑,站在青瓦墙上的身姿看似弱不禁风,几欲飘飘欲仙,脚底定力极甚,如同铁钉入地难以撼动,“我可是妖孽,就不怕我是诓你们的?”
二曰令深深的瞧了他一眼,在那一瞬眼底千万思绪而过,似乎下定决心一般,良久,掌心脱力收回风朔,风朔缭绕于藤蛇,顺着手臂灵活的钻进了二曰令的袖袍。
他只是说,“其实,你和他都不适合坐这皇位。”
所问非所答。
这口中的“他”自然便是赤柩叙。
十曰令之人跟随着赤柩叙和孟轲将军征战四方,少年时十一人便义结金兰,赤柩叙少年的英姿焕发,孟轲将军的叱咤风云,到最后的惨败收场。
十曰令名存实亡,离了少年时的义结金兰,赤柩叙迷乱俗物,弃了少年时的风流恣意,孟轲卑贱如泥,毁了少年时的清高骄矜。
他们是局内人,也是局外者,半浊半清,荒唐度日。
赤蚀言愣了一下,轻薄的唇宛如樱瓣,似笑非笑着执起明华,袖袍滑落露出一截遍布伤疤的手臂,深深浅浅,倒像是被牲畜所噬咬而留下的疤痕,复而便被袖袍覆盖。
他抚着剑身,藏着捉摸不透的神色,答,“皇位予我而言,不过是纸醉金迷,大梦一场。”
归根结底,如若赤柩叙未曾杀了母妃,母妃含笑间执着花篮一如当年那般带着他吟诗,一身华丽的戏服手持明华款款而舞,笑靥如花的手把手去指点他笨拙的姿势。
他本该只是个逍遥王爷,醉意于山水。
偏生生在帝王家,没了母妃,亦没了心,失了魂。
赤蚀言沉思片刻,背过脸去冷嘲一声,摇头叹道,“你看得通透又能如何?你家将军被最好的生死之交骗得那般凄惨,一朝跌落于尘埃,如今活得人不人鬼不鬼,当真是蠢得要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二曰令抬头瞧他,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却见赤蚀言一脸淡然,语气偏生不像是在开玩笑,心猛然间咯噔一下,小脸瞬间便褪尽了颜色。
数年来漫长的等待,鸠鹤姊弟踏遍四方,年年都会飞鸽传信于他,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现在的绝望,信条被狠狠的撕成碎片,投入炉中燃烧成灰烬漂浮,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麻木不仁的守着将军的衣冠冢,夜夜守,年年守,不论刮风下雨,还是大雪纷飞,他都抱着风朔蜷缩着睡在将军的墓碑前,真真的像条被抛弃的小狗。
身体被风吹日晒,寒气入体,吃不消了偶尔便会烧得糊涂,夜里风大冻得瑟瑟发抖,迷迷糊糊之间总是能想起幼时的事情,也能想起将军。
那样,也挺好。
他是个孤儿,名唤厌尘,别意厌恶俗尘,被父母遗弃在东陵,以乞讨为生,看尽人世间的冷暖自知,不知何为人情,充斥在他脑海里的永远只有背叛和噩梦。
他是兽,行走于人世间,见谁咬谁,信不得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