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夭离的意识恍惚了一瞬,嘴唇颤抖着不知说什么,怕人发觉,便有些失态的低下头,斗篷掩盖下,她垂眸,睫毛轻颤,眼神充满了复杂,双手紧攥直至成拳,指甲深陷入皮肉,断折,流出鲜血,复而她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气,松开了手,转身欲要离去,可脑海里却电光火石间,响起了那孩子的声音。
“我叫齐究,你叫什么?”
然后便响起她漫不经心的声音,“花夭离,桃之夭夭的夭,离别的离。”
“我们羽族从不跟你们人族争,已经能躲则躲,你们人族为何要杀了我们羽族,是我们羽族做错了什么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跟我们说,我们一定会改的,是不是我们改过来,就不用开战,就不用死那么多人了?我阿姐齐姜她也就能回来了。”
“我总觉得你不像是个坏人,也没有伤害我,我母亲经常对我说,做人不能失礼,是我弄脏了你衣服,这串糖葫芦就当是赔礼,送予你吃吧。”
所有的画面,所有的声音皆充斥在她的脑海里,不过只是匆匆一面,有的人便是最后一面。花夭离没能想到,这所谓的最后一面,代表着生与死。内心深处不停地挣扎,如滚烫的岩浆般沸腾,将理智给搅得四散开来,指尖那串糖葫芦也逐渐发凉,最终,在她无意识的情况下,松开,坠落在地。
糖葫芦本就脆弱,只需轻轻地一摔,那些裹着大红糖浆的山楂果,沾染着大片泥土,坠落在地时便彻底地碎了个四分五裂。
她呆立在原地,神色恍惚间,失神似的凝视着空空如也的手心,手中空无一物,复而才低头看向那串摔在地上,碎得四分五裂的糖葫芦,这一次,怔了很久。
步辇端坐着的美人终于冷漠发话,眼皮未抬,说出来的字眼却是刺在羽族子民们的身上,“那孩子,冲撞了我不打紧,可惜的是,这是端期的步辇,吓坏了马儿,那便算是冲撞了羽族贵族。这种小惩戒,便当是给诸位一个教训。”
一个孩子的性命,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来说,不过只是个教训,还是说,齐究只是运气差了些,当了这个杀鸡儆猴的第一人。
花夭离突然知道这女人该是何人,正如寒戏城老前辈所说的,这般残忍手段,毫无疑问便是那祸国殃民的人族女子,端期的美妾,一个人族妾室便将羽族给搅得天翻地覆,民怨难平,错杀他人却将过错引向羽族贵族,却又故意挑起战乱,这人族美人也不知来历,究竟是何居心。
“言尽于此,皆是活该,诸位好自为之。”
女人只潇洒留下这句话,便随着一行浩浩荡荡的队伍,留下一个远去的窈窕身影,气势嚣张跋扈,扬长而去。
原地,依旧是那坨血肉模糊的尸体,有人在围观,有人唏嘘,也有人沉默,半晌,花夭离正准备上前,先前那几个护城的少年士兵沉默着挤开人群,将那孩子的尸体用一张破席卷了起来,她便眼疾手快的躲了起来,几人谈吐言语间,大致意思便是将这尸体送还于他的家人,她也便放心了,可心情却是挥之不去的沉重。
那孩子的阿姐一介女流之辈,尚在大战,生死一线,代为勇士,为族人们的生死与仇恨,拼死一战,也许如今还不曾知晓,她的弟弟死在故乡,没能死于战乱,反而,死在了羽族,这便是最大的笑话。
他给了她一串糖葫芦,只与她见过一面,但她很庆幸,当时一时心软,故而撒了那个谎言,给予了这孩子一个盼头或是安慰,死后,他大概也能放心些。
她向来不算是个烂好人,不喜欢收拾烂摊子,不喜麻烦别人,也不喜别人麻烦自己,但看在那串糖葫芦的份子上,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冲动,想要为那孩子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