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的呼延西京,安庆殿一片黑寂,只有最深处点着微弱的烛火。一个女人跪坐在案台前,抚摸着古琴。点点烛火,人心晦暗。
“启禀九公主,呼延良率军直袭察合台,生擒莫肃及其手下数千人。五百里加急军报刚送至机卫所”禀告的人带着奔狼面罩,看着装是机卫所的人。
九公主指甲从琴弦上划过,琴音在寂静的安庆殿回荡许久:“那我这贤侄可见过那女人了?”
“见过了。不仅如此,那女人还带了个孩子。”
“孩子?”九公主摆弄着手中的玉串子,动作迟滞了一拍,“是,谁的孩子?”
“启禀九公主,属下不知。那孩子名为塔尔可尼,可能是塔城郡王的孩子。”
“多大了?”
“四五岁的样子。”
琴音更加低沉,在安庆殿的一片黑寂中,只有月光从窗幔中漏出几缕,落在琴弦上:“当年她走的时候,没听说有孕在身啊。”
“可尼是塔城王姓,莫非这孩子是塔城人的?”
“你是说,这孩子是莫肃的?”九公主黛眉轻挑,送了一个眼神过去。
禀告的人立马跪下,磕着头回答:“属下不敢妄议。”
“不可能。”玉串子磕在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九公主嘴角扯动了一下,一声冷笑。黑暗中,她的表情没人看到:“你当真觉得她温瑜会背叛呼延良?”
“察合台郡王盛宠郡王妃,塔城人人皆知,察合台郡王妃专房专宠多年。这么多年,移情别恋或许也不足为奇。”
“呵!专房专宠?这便能够换了她的心吗?温瑜曾经有多爱呼延良,本宫不是没见识过,就算是拼了性命,都不足为惜。你说她会移情别恋?本宫不信。”有的女人,比如温瑜,她的心就一颗,完完整整的,全然托付出去便是覆水难收。九公主也是女人,女人看女人,看得准。
九公主摩挲着手中的玉串子,夜来的安庆殿寒意彻骨,烛火散发的微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朱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派我们的人去,不要让那女人和孩子活着进西京。”
九公主是呼延国君养父、建国功臣、护国大将军乞单玖唯一的女儿,呼延国君念及养父恩情给与乞单族人皇族待遇,九公主并未婚配,长期寓居宫中,陛下的子女们也尊重她,视她为姑母。皇宫内外均知九公主心机颇深,心狠手辣。对此,呼延国君却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形之间,更是给了她狂妄的资本。
几位皇子中要数呼延朗与九公主走动得最为频繁,每隔几日便要来安庆殿拜见问安。今日来时,九公主正半倚着闭目养神。
“九姑姑,明日大军就要回京了。”
“嗯。”
“姑姑你就不急?”呼延朗剥了一个橘子,顺势递给九公主。
九公主吃了一口,便毫不留情地扔回了桌子上,皱了皱眉,将嘴里的吐了出来:“这橘子有些酸涩了,冬天来了,界河就要结冰了。这一年的四处征伐结束了。”
“姑姑?”
九公主叹了口气,从侍女手上接过擦手的帕子,揩了揩手:“温瑜在呼延良军中,我们的人动不了手,呼延良的儿子也被秘密地送走了。”这一遭,派出去的人行事着实不力,九公主心里憋着一股气,甚是难受。
“送走了?那我们是否能追查下落,然后……”呼延朗在脖子上比量了一下。
“接走小世子的人,是你我,都动不了的人。”
“难道是父皇?”
九公主摇摇头,那个人只怕比呼延国君更加可怕:“是清欢大师。”九公主没有料到清欢庙竟然与呼延良有如此亲密的关系。“大军离开伊尔郡那日,有四路人马出现在驻军营周边地区。除去呼延良自己的暗卫和塔城的暗探,再除去我派去刺杀的人,这最后一路人马从军营中接走了一个小男孩。来的是清欢大师的首席弟子,轻功超凡,我们的人追至神谷山,就看不到踪迹了。”
“大王兄把孩子寄养在了清欢庙?”
“不是清欢庙就是清心堂。”九公主心里有愤恨与不甘,若是大王府当真有了清欢庙与清心堂做依靠,这往后的日子想扳倒呼延良怕是更难上加难。
“清欢大师和清心大师是闲云野鹤的世外高人,怎么会卷入呼延良的阵营中?”呼延朗虽从未接触过神谷山巅修炼的这两位大师,但也知道这对信王府一派,十分不利。“姑姑,这个孩子如果真的是呼延良的亲生骨肉,那这可是呼延国的长子长孙,他继承的顺序仅次于大王兄。这个孩子,留不得啊!”
“不用你提醒,我自然清楚。只是清欢庙和清心堂,是你我能处理的?这件事,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慢慢布局吧。”
“姑姑,还有一件事。我的属下看见呼延良的海东青了。”
“海东青传信,看来呼延良有加急大事。”西京的百姓,有不少都知道,大王府的鹰最是厉害。呼延良在府里驯养了不少海东青,形成了仅为大王府所用的信息渠道。
“大军凯旋之日,长平宫内有大宴。想个法子将呼延良调走,把温瑜杀了。”九公主红唇轻启,说得十分温柔,仿佛谈论的不是一个人的生死,而只是一盆花、一株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