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国君用一种难言的眼神看着自己养大的儿子。在这种注视下,呼延朗倒是觉得越来越心虚了。
但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已经容不得他回头了。
“朗儿,回府里,父皇就当今**宫不过是一场梦魇,就此作罢。”
“父皇,您年纪大了,也该享享清福了,王兄不一定回得来,老四无心政事,不如就此写个退位诏书,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
长平宫幽静得听得到父子二人对话的回声。刻着龙纹的漆木柱反射着龙椅金丝楠木映出的金光。
这闪闪的金光,当真足以令人舍弃手足之情,忘却血脉至亲么?当真就那么值得,为此不仁不义?
“事到如今儿臣也不必瞒父皇了,这西京城内如今的戍守都是儿臣的人马了。父皇这又是何苦呢?”
“你啊……”原逼宫篡位此等事是十恶不赦的,可也许是气极了,此时此刻呼延国君反而却丝毫不见愤怒的情绪,言语间只剩下满满的无奈。
“你啊,一步错,步步错……”
“儿臣的这辈子本就是错,生在皇家是为错,生为次子是为错,郁郁不得志是为错。这辈子总归是错上加错,又何妨再多错几遭?”
呼延朗的人将国君请回了安康宫,同笃安贵妃和小世子关在一起。
这大概还是笃安贵妃生育小皇子之后,呼延朗第一次见到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亲生弟弟。
贵妃娘娘死死搂着自己的儿子,满眼忌惮地盯着呼延朗,呼延朗向前一步,她便向后退一步。她越是退,呼延朗狂妄阴暗的笑意便越深。她恐惧忌惮的眼神好像更刺激了呼延朗心中的阴暗一面。
“本王就这么可怕?贵妃娘娘何必躲?”
躲到无路可退之处,呼延朗一把夺过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婴儿明显对此时宫内发生的一切无从感知,只是此可瞪着他的大眼睛盯着呼延朗,然后许是感觉到了呼延朗身上的戾气,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真晦气!”呼延朗把孩子扔回笃安贵妃手里,虚情假意地低了低头对国君说,“父皇您在这好好休息,至于诏书的事,儿臣明日再来商议。”
呼延朗从安康宫里出来之时倒是春风满面,只可惜不过一夜之后,他便笑不出了。
当晚,赫城的消息传回来,大王爷呼延良醒了,目前正在休养中。
虽然实际上当时呼延良还昏迷着,而这则消息实际上是温瑜派涂匡散播出去先稳住军心的。但呼延朗并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的如意算盘恍然之间,好似算珠断了线。
“怎么会?!这群蠢奴才!”呼延朗将来传消息的护卫一脚踹翻在地,将案几上的瓷器拍得抖动作声。
“王爷,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独木桥走都走了,还能回头不成!”
“可是……大王爷……大王爷如果带着人回来了……”提起呼延良,此时跟随呼延朗谋反的各位文官武将,几乎没有一个人不怕的。
西京众臣都知道大王爷铁腕治政,谋反逼宫,若真是等到了大王爷回了西京落到了他手上,只怕是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就算是呼延朗的亲信,心里也打着退堂鼓。若是大王爷就如此死在了赫城,那也许还有胜算;可眼下若是大王爷调养好身子重返西京,那么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拿到传位诏书,管他谁回来了,本王也是国君!”呼延朗的剑锋只指方才说话那吏官的喉咙,“再敢蛊惑之言妄乱军心,就给本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