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给罗云今手掌和脸上的擦伤换药时,南呈旭瞧见后,心底免不得有些愧疚。
“疼吗?”
毕竟这伤口当初还是因为自己推了他一把才伤到的,他问候一句,也不显得自己太没良心。
“我这好心跟你说话,你怎么还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
越是这样爱搭不理,南呈旭就更想凑他面前刺激刺激他。
南华清从门外瞧见这一幕,扒在门框边上,笑嘻嘻道,“你们兄弟俩关系可真好,这是不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
南呈旭不想搭理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跟某人最初预谋的大相径庭了。”南华清小跑进来,蹲在罗云今面前,看着他手的擦伤,倒抽了一口凉气,“疼吗,姑姑帮你吹吹。”
罗云今不想搭理她,可对方越是这样便更像麦芽糖一样黏糊上来。
她嘟着嘴,朝伤口吹了有一口又一口,“小云今,姑姑问你件事啊,可为什么,你和呈旭,是分两批回来的?”
罗云今眸心微深刻,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紧了她看了过去。
南呈旭神色微紧,“你到底会不会吹啊?不会就赶紧回去,别在这里打扰医生。”
南华清瞧了眼眼神闪烁的南呈旭,又佯装同情地瞧了罗云今脸角上的伤。
“这么漂亮的小脸蛋伤到了,多可惜啊,云今,你想知道是谁害得你吗?”
她笑了笑,扬起的嘴角敛了下来,“姑姑悄悄跟你说哦,那个害你的人,还逍遥法外呢!”
南呈旭猛然一把将她推倒在地,“你要是总在这里胡说八道,我肯定跟三叔说你,让他找人将你绑起来,关一辈子。”
南华清屁股着地,疼得龇牙,立即翻身起来,抬手就要打他,可手刚抬起便又切了一声,将手垂下,瞪眼瞧他。
“别以为我不打你是我怕了你,我才不屑于跟你这种小屁孩斤斤计较,但小混蛋,你得给我记住了,你们别当我是傻的就想糊弄我,要知道你姑姑我吃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多。”
罗云今耳朵动了动,不耐烦地出声,“你们吵够了就出去,我还要休息。”
南呈旭和南华清被赶出去后,两人面面相觑,面红耳赤得像是在打架,但最后架还是没打起来,互相损了对方几句,怒气腾腾地甩手离开。
······
房门外争吵的声音陡然止住,弗陵忍不住笑笑,“哥,华清姑姑可真有趣。”
“哪里有趣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浮生面具,乱象难猜。”
罗云今微挑着眉道,“她不累吗?”
她伸了个懒腰,手撑着下颌处去看他,“你手还疼吗就管别人累不累?”
“我疼的话,你不是也疼?”
罗云今看向她左脸和手上同样有伤痕,说,“我会尽快把伤养好。”
弗陵嗯了一声,蜷着腿,下巴磕在膝盖上。
“其实我挺担心的,我是真怕你出事,我可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罗云今顿了一瞬,心底不由一沉,“我当时失踪,你就只想着自己有重要的事做?你就没想过来找我?”
弗陵眨了眨眼,不由得紧抿唇角,“当然我也怕你出事,这是并列关系,而且你也知道我出不去。”
罗云今默声,长睫微垂,覆下瞳孔内的思绪,“云兮。”
“嗯?”
“你别骗我。”罗云今低声,语气不平,“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以前的事都不追究了,但从现在起,不能骗我,不能忽然就消失。”
弗陵微微笑了笑,“嗯,你也知道的,我出不去这宅子里。”
看她笑,阴郁的情绪才逐渐散开,他的心也就此定了定。
······
房旭东得知罗云今被绑架的事情后,心底难免对南家有点不满。
但好在没有酿成更差的后果,只得险些跟南九卿打上一架。
结果显而易见,不过是自取其辱。
临走前,南九卿忽然问起罗裳的养父。
房旭东错愕了一瞬,问道,“好端端的,问起他做什么?他不看电视,所以现在也还不知道罗裳已经回来了。”
南九卿点了下头,“没什么,只是叮嘱你一下,不要让他去打扰云今母子。”
房旭东抿了抿唇,侧过头去看了眼窗浮动的人影,光打在对面椅子的人脸上,鼻若悬胆,眼泛寒星,越是冷峻的人越喜欢戴这种温文尔雅的面具。
“他都已经在乡下了,我给他雇了个保姆,毕竟瘸了一条腿,也不能蹦达到哪里去。”
“我先走了。”
南九卿推开玻璃门,身影从眼眶内逐渐消失。
他想起当年南九卿要了他爸爸一条腿时,便和刚才的神情一模一样。
······
南觉卿苏醒的消息还未散播出去,唯一知道实情的便只有三人。
罗裳瞧着他蜡黄的面色随着眼球的转动,血液开始流转。
红唇轻掀,微微一笑,眼眶内的阴暗,让人心底深寒。
“听说,你醒了!”
南觉卿哇地一声尖声大叫,惊得从床上摔下地板。
听到房内异样的响声,南九卿从病房外进来,看到他醒了,也看到罗裳在此处,走到罗裳身后,低声说了一句。
“别吓他了。”
罗裳低声腹诽。
南觉卿用被子捂着头,失声尖叫,“鬼,鬼,救命,有鬼......”
南九卿长叹了一口气,将他覆在头上的被子拉了下来。
“哥,没有鬼。”
听到是南九卿的声音,他这才缓缓地将被子拉了下来。
“九卿,九卿,是你。”
南九卿点头,“是我。”
他脸上仍有讶色,“那她,她怎么在这里......”
“呵呵!”罗裳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说起来,你能清醒,也有一般缘故,是因为我。”
南九卿道,“哥,我结婚了,和罗裳。”
南觉卿指尖痉挛地抓着被,平缓着呼吸。
罗裳抿唇笑,“为什么那么惊讶?为什么会把我认成了鬼?”
南觉卿看着罗裳,又看了眼南九卿,吞咽了一口唾沫。
“也对,我这都睡了多久了,差一点都忘记了如今你已经成了南家的家主,想做什么还不是随心所欲的事。但九卿,你要小心,不要走我这条老路。”
而后,又看向罗裳,自责又惭愧,“弟妹,当年的事,不好意思了。”
罗裳微微笑,“一句不好意思,就结束了?”
“我们又没真正发生过什么,难道还要......”瞥见南九卿眼下的寒意,南觉卿又吞咽了一口唾沫,“算了,当年都怪我醉酒误事,认错了人。”
“敷衍的歉意,我可不受。”
罗裳懒得从他这里还能得到什么解释,转身,甩门而出。
南九卿绕过病床,走到桌边去给他取药。
照顾多年,这个习惯已经烙在了记忆里。
“大哥,看在我还当你是我大哥的份上,跟罗裳好好道歉。”
南觉卿嘴角抽抽了两下,冷笑着从地上爬上了床,“不可能,她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刚才还吓唬我。”
南九卿递给了他水和药,“你早该醒的,是因为蔚亦蓝私底下给你用了药,这些年,她担任的是你的主治医生。”
南觉卿怔然间,指缝打开,手中药抖落在了地上。
他继续说,“蔚亦蓝现在还在这个医院,如果你不想一辈子都躺在这里的话,好好道歉,我就当你是醒了,而不是一时的回光返照。”
南九卿低头觑了一眼那散落一地的褐色药片,转身离开时,鞋从药片上碾了过去,便化成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