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潺潺,急流入潭,泉水击石,淙淙作响。
和常年忍不住阖着眼享受着这一幕。
女儿变了,有主见太多。
虽然好吧,但总感觉她像只风筝,别看着眼下就在自己眼前,实则那根线就在她自己手上。
忽见小天忽然大喊了一声,“王八蛋,你干什么?”
和常年背脊挺直着,抻着脖子往河边看。
弗陵听到小天大喊着色狼,并且用力地抬起一巴掌打在阿田脸上,嘴巴不由得张得足以塞下一个鸡蛋。
阿田怔怔然,面露羞恼,急忙背过身去,歉声连连。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真不知道你是女孩子。”
“不对,要说对不起的也该是你瞒着我们。”
弗陵忍俊不禁地笑,看着和常年面色沉沉,弗陵敛了嘴角的弧度。
“我之前也是怀疑,并不确定。”
她抿着唇笑,朝和常年道,“爹,小天是女孩子,之前我找她帮忙就发现她可能是女扮男装,但那时也不好意思问,后来发现她家里事情挺麻烦的,所幸便带回来了。”
小天出身贫苦,父母早亡,是哥哥带大的,十四岁那边就被长嫂给卖给了一富翁做小妾。
不过她不甘心,趁着夜黑风高便转头跑了,流落到茶馆跑堂。
当时弗陵一眼便瞧出她的女儿身,不过后来越发瞧出她挺聪明伶俐的,故而将人留了下来。
弗陵起身,将身上的狐皮大氅取下,披在从水里走出来的小天身上。
“你先回去换衣服。”
小天眼眶微红,用斗篷紧紧护着身上湿透的衣服,“小姐,您不会怪我瞒着你吧?”
弗陵莞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安抚了人先去换衣后,弗陵看着畏首畏尾从水里上来的人。
阿田一脸恼红地挠头,“小姐,我也不是故意的,是她先泼我水的。”
弗陵淡笑,“你以为她在跟你玩?”
“不是吗?”
弗陵点头,“也是,她自己女扮男装久了都忘记自己是女孩了。”
阿田点头如捣蒜。
就是这样的,没有比起这样的理由更合理的解释了。
“可你一个大男人竟扭扭捏捏成这样?”
阿田一顿。
弗陵但觉好笑,“要道歉也得分对人。”
坐在椅子上的和常年忽然挣了一挣,眉心始终紧蹙。
弗陵抬了抬下巴,“你看,就连我爹都觉得你态度不对。”
态度,态度哪里不对了?
被打的被骂的好像是自己。
他总不能要因为不小心看了她就得对她负责吧?
但小姐和老爷好像都在谴责着自己。
阿田吞咽着唾沫,抿得唇瓣发白,“我已经将人给看光了,要不然,我将人娶了吧?”
虽说这个朝代民风保守,男女之防严重,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没掂量掂量自己有资格吗?
“我看你是有病。”
弗陵翻了一个白眼折返,推着老和回去,“没钓到鱼之前不准回来。”
······
回去后,便见小天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站在垂花门下,等着跟弗陵道别便准备要离开。
“小姐,老爷,我是来跟你们辞行的。”
弗陵眉眼微拧,有些错愕和不明,不过就是被发现了隐藏的身份而已,有必要闹到离家这种地步。
女孩子的心思真是难以理解。
推着老和近前,越过她身边。
“小姐。”她喊住了自己。
弗陵叹气,“没人会在意这件事,阿田也会闭嘴,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没人会告发你的存在。”
和常年啊啊地张着口,明明知道别人听不懂他说什么,但总喜欢表示自己的存在感。
“我爹也让你住下来。”弗陵微微扬起了唇角。
“他还说,你一个女儿家能跑到哪里去,在这里安心住下了便好。至于你有什么不可言说的麻烦,也说出来,或许,我们能想办法解决。”
弗陵推着和常年进院子。
小天追了上前,噗通一声便朝弗陵跪了下来。
“小姐,我的身世您也清楚,当初在茶楼之所以会辞工,那是因为我已经被我长嫂认出来了,如今身份又接二连三地被人看穿,我不敢在这里逗留太久,不想连累你。”
弗陵道:“这个理由不充分,我要的是你必须东躲西藏的原因。”
小天道:“我杀了人。”
她是逃婚了,一柄烛台落在那老男人后脖颈,这才安然逃离。
弗陵舌尖掸了掸后槽牙,又看了眼和常年,轻吸了一口气。
目光示意着和常年:爹,您看,成婚多危险啊!
和常年斜睨了一道白眼回她:我难道会逼你嫁老头?
“别忘记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弗陵将手中轮椅松开,“推老爷进去。”
······
黄昏时分,阿田才勉强提了两尾鲫鱼,灰头土脸地过来。
炊烟袅袅,厨房已经开了灶。
阿田开始杀鱼,一尾煲汤,一尾留在水缸里暂时养着。
小天从外进来,手中刚折了一把新鲜的蔬菜和一块附近村民送的腊肉,走到砧板处,一副磨刀霍霍的样子。
知悉了小天的女儿身后,阿田在两人相处中总有些尴尬,可总感觉对方没发现自己的存在。
“我来做饭就好。”
阿田嗫喏地张了张口,有些担心也有些后怕,要是对方见自己迟迟不表态,会否会直接拿刀砍他。
小天头也不抬,转身要拿食材时瞅见身后的人格外挡道,“就你那手艺,连狗都不吃,给我出去。”
阿田被赶出来后,撇了撇嘴,心底头微恼着,若不是看在她女孩子的份上,早就跟以往一样和对方好好讲讲道理了。
“好歹也是女孩子,能不能不要这样凶?”
“你又去讨人嫌了?”
弗陵从外走过的时候,微微侧着头往厨房内看,笑意微微深。
“我跟你说,像今天那样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你如果真的很闲,多习习拳脚功夫,家里也就只有你一个青壮年劳力。”
阿田点点头,不由得觉得肩膀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可是觉得这话莫名让人觉得熟悉,“您是怎么劝她留下来的?”
弗陵轻耸了下肩,刚好听着门外再次传开的拍门声,眉心凛了一凛。
“我以为找到这么个僻静的所在,可以没有那么多琐碎的闲事,可最后发现还是我自己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