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陵靠着门边,闭着眼睛,深深呼吸着,将心底的不平和忿然压抑,克制下去。
晚上,不知道爷爷从哪里弄来了钥匙,将门给她打开后,便从门缝里塞了米饭过来。
弗陵拉住门框边,看向他,“为什么是你?”
早上还一副冷眼旁观的心态,很让她难以想象,给自己送饭的会是他。
下毒了,在饭菜?
弗陵忍不住邪恶地想着。
“怎么就不能是我?”他将弗陵的手从门边拉开,“好歹你是我亲孙女。”说话语气依旧淡漠。
的确,她是他的亲孙女,但在亲儿子面前,孙女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弗陵求他:“放我出去。”
他淡淡地摇头:“放你出去,年纪能活得下来?还是乖乖吃饭,等长大了,想走了,走远点,让谁也找不到你。”
弗陵眼眶发红,急道,“我现在就有能力走。”
他沉默无言,将门一把用力给阖上。
“现在,不可能。”
弗陵拍打着门时,用尽了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道。
“为什么?”
“要是放了你出去,谁知道你会怎么做。你还小,还有光明的前程,你不该为了一件事,把自己的未来给毁了。”
冠冕堂皇,以为自己好的名义就能够非法拘谨她?
弗陵淡淡一笑。
连他也看出来弗陵心底有恨,想对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下手。
她眼底神色微黯,敛下嘴角边的笑靥,抿了下唇,“晚了。”
不说将来是否有什么光明前程,单单就范冉冉的遗愿就是让这个生身之父死,那她就不会轻易放过对方。
将爷爷取来的饭吃下后,放在门边,回到床上,闭目养神。
睡梦中的她被噩梦所惊醒。
范南又在打她,像今天早上一样,拿着藤条,不顾一丝父女之情,挥打在她身上,一边打,一边骂一边指责,是因为自己,他才会落到如今这幅斑驳的田地。
弗陵不解。
只是隐约记得有一件事,当初母亲河和她大吵过一架后,弗陵得知,是因为范南想给自己改生辰时日。
她的生日是在农历的六月。
不知道范南是听信了那个胡言乱语的假神仙说这个时日不好,要改在四月。
黄美璇自然不乐意,骂他这是因为封建迷信,迷了神智。
后来到底是没有改,这件事也不了了之。
弗陵咬着牙,闷不吭声地承受着这一切,每当藤条落下后,她便在心底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报复他,将自己今日所受的一切报复回去。
噩梦惊醒时,她才发现自己眼角落下泪。
分明早上被打的时候她都没哭,就算是在梦里被噩梦纠缠的时候她也没有哭,可眼泪怎么来的?
她不喜欢一言不合就掉眼泪,不喜欢说不到两三句便泪盈于睫,更讨厌自己在讨伐他的恶行时却还声音哽咽。
可泪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止不住。
弗陵蜷缩着身子,抱着膝盖,低声嗤笑,笑却沙哑:“以后不许再这样了。”
······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
从雨声中依稀可见外头脚步声频繁。
但却始终不曾听见有人说话。
平常这个时候范南都把他那群狐朋狗友请过来,再家里住建麻将局,而他号从中抽水。
一次她放学回家,边意外瞧见有一个女人因为没有钱玩但手痒难耐,便哀求着范南让她上桌。
代价无非是皮肉交易。
那一次的意外撞破,便让她恶心了好久。
可那女人好像不以为然,在那之后继续变本加厉,多次在家中和范南白日宣淫。
外头人颇有微词,爷爷奶奶便因为这个缘故,在众人面前抬不起来头。
弗陵背靠着床榻,目光失神地看向门口,讲自己的身体蜷缩在被褥内裹起来。
肚子好饿啊……
自从被抓起来后,母亲没有过来找过她,兴许是以为她成功地离家出走了,兴许是不敢再次来惹恼范南不开心。
爷爷除了第一次给她带来晚饭之后便始终不见对方身影。
兴许是下地干农活去了,毕竟范南可不是会养活父母的人。
到他们这个七老八十的年纪却还要拼死拼活为了那么一口粮食,也还真是可怜可悲。
忽听门外有叩门声阵阵。
弗陵忽然一怔,出口的声音有些轻微的嘶哑,“是谁?”
“冉冉是吗?”
是男人的声音,温柔的,清越如玉石相击,她眼前陡然浮现学校里那位新来的老师。
九零后,长得倒是雌雄莫辨的,哪知道性子也是跟女孩子一样温婉善良,却是经常被学生的恶作剧欺负到哭。
对,一个男孩子,一个二十多岁的男教师,被自己的学生欺负到哭。
骇人眼球。
“是,是我。”
声音有些迫不及待,她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去门边,像是落水的人忽然见到救命稻草后拼命抓住。
“果然是在里面,我是赵老师,你别担心,我现在就救你出来。”
弗陵一时间脚步酸软,跌倒在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已经竭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
不过是一个志愿者,来支教而已,却在自己穷途潦倒的时候,伸出援手。
前段时间班里有一个男生因为违反校规,可能会被学校勒令退学,可赵云深却始终力报对方。
甚至在连对方父母都不愿意再让儿子上学影响其他同学,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登门,让学生父母,让学校领导,给他再一次机会。
难怪当初有学生骂他傻白甜,可这个世界谁不喜欢在自己溺水的时候有人出手帮他一把。
赵云深从家里翻翻捡捡,总算是在门口的角落里找到一把工具钳,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锁给撬开。
约摸有十来斤重的大钳子,是范南之前拿来吓唬那些讨债的人用的。
弗陵想象着当时瘦弱的他脸上鼓着通红的腮帮,双手举着大钳子铰锁的样子,莫名有几分好笑。
哪知道一进门却是见她都昏睡在冰冷的地面,乌黑浓密的长发披散在两边肩膀,看过去就像是个被扯烂的破布娃娃。
赵云深急急忙忙蹲下身来,双手扶过她瘦削的肩膀,将人扶起。
“见你一直不来上学,打你家里电话,你爸说要给你退学,我担心你,哪知道你这是被锁家里了。”
赵云深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双眼底下都泛着青,因为哭过,长睫挂泪,更惹人垂怜。
扶着她坐起来时,手臂袖口被带着往上翻卷。
赵云深一把握着她手腕,眼神错愕,忿然地看着她。
“家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