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面有些不对劲。
弗陵抬眼看过去时,忽然眸光微紧。
池面上,云蒸雾绕的,视野被热雾所覆盖,却依旧能看得清楚,男人的半个头。
弗陵陡然心跳加快,紧步走向温泉池边,俯身下去,跪在地上,手臂用力地拽着往水面下不断往下滑的男人。
“程鹤殊。”
她t喊他的名字。
“程鹤殊,醒醒。”
温泉水下的男人的手臂摸上去就跟棉花一样,但还是大猪蹄子一样滑溜溜的,偏偏重又重得要死。
弗陵根本就捞不动他,反而整个人也被他给带往水下。
池水并不深,只到自己大腿根处,但走动很困难。
弗陵站在水下,身上的衣服全被水浸湿了,越发显得厚重。
更别提还挂着个累赘。
“许筠,快过来帮忙。”
她冲着门外的方向喊了过去,打大声喊道:“程鹤殊晕过去了,许筠。”
门外的许筠自然是听到里头的求救声的。
不过这关她什么事?
程鹤殊又不在里面。
可那蠢货,眼睛是长在屁股身后吗?
听到里头断断续续的求救,她忍俊不禁,嗤嗤地笑了起来,故意让她等着。
除非是她何奈自己哭着喊着求她帮忙。
······
“程鹤殊,你怎么比猪还要重?”
弗陵咬着牙关,卯足了一股劲,就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上来了,好不容易才将人给拽了上来。
她抱着男人的腰往岸上带,一只手拉过他的臂弯放在自己肩上,使劲往岸边走去。
然温泉水的水流一直是可以流动的。
越是往岸边走越是反其道而行。
却还是局限于自身力气不足,根本没法将人拽起来。
弗陵已经是累得穿不过去来,池水的热雾圈着她,围着她,迷雾叠嶂。
一阵枪声从耳畔边擦过。
弗陵全身怔住。
尚未晃过神来,澄澈干净的水面已经晕开了层层血水。
一开始只是淡淡的粉,后来逐渐晕染开来,随着水流浸染了周边的池面。
······
枪声骤响时,许筠猛地打了个颤。
第二声枪响时,伴随着女人的尖叫。
许筠叫着喊着,害怕得抱着脑袋蹲下身去,全身颤栗不断。
枪声分明是从房间里传来的。
房间,房间里还有人。
怎么回事?
她现在脑子里已经是一团乱麻。
第三声枪响时,周围房间里的客人纷纷跑出了房间内。
如惊慌失措的走兽,遇到带着猎枪的猎人,一窝蜂地,没有目的的,全部都往一个地方挤了过去。
人在慌乱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理智可言的,但凡看到有人迈出了第一步便会出现群众效应。
尤其在这种关乎生命的情况,只要能活着,拼命地跑,拼命地逃,拼命地捂着耳朵疯叫。
许筠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刚一起身就被后边的人给推到,跪在地板上。
后续的人一个接着又一个冲了过来,多数是年富力强的男人。
摔倒的,踩伤的,哭泣的,疯叫的。
······
离枪声已经过去有一阵了,但嘶声裂肺的尖叫却始终不断。
弗陵直愣愣地看着他,眨了眨眼,抿了抿发白的唇角。
“庄庄。”
声音有些哑,有些累。
将人给拽到岸边后,她双手手臂已经发麻,估计得缓上好一阵子,但看到人总算是度过醒过来了,不免松了一口气。
“是你啊。”
她双膝贴着地面,跌坐下来,全身**的,刚刚从温泉池中出来,现在又冷了,抱着膝盖,唇发白。
“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
她接连说了两句。
劫后余生,大难不死。
心底有太多想说的话。
太平盛世怎么还有枪战?
活得越久,每天能看到的离奇事还真不少。
离着死亡就差那么一步之遥,她还真是不枉此生。
弗陵喘了喘气,看着边上这渐渐醒来的人。
“你还泡温泉泡着泡着睡着了?”
庄庄想要起来,手臂似针扎过一样,阵阵的痛,蜷着身子弓起了腰,低声喊着疼。
弗陵按下他右边肩膀,扶着人平躺下来,将他受伤出血的手用布巾紧紧地裹了起来。
“别动。”
“我的手……”
还这么生龙活虎就好……
弗陵笑了,故意逗他。
“你知不知道,你睡着后发生了枪战,就在刚才,要不是我及时将你往水里面拽,不然我们俩现在都得去见阎王。”
庄庄愣愣怔怔地看了她许久,唇角轻翕。
“你,你跟我开玩笑的吧?”
弗陵勾了勾唇角,忽然觉得他有些傻。
肯定是失血过多,脑子供血不足,暂时性短路了。
“开玩笑?”
她玩味地笑了一下,指尖故意用力,戳在他那手臂上:“那你这里是在开玩笑吗?”
庄庄得有好几秒才回过来神,手脚乱踢乱动,发出杀猪般的叫喊。
“疼疼疼。”
“……”
弗陵当即松开自己的手,吓坏了,不敢再跟他继续玩闹。
“忍一下,我听到外头有救护车的声音了。”
除了救护车,还有警笛长鸣。
弗陵心底却揪紧。
程鹤殊不知道在哪,也不要知道有事没有。
······
警车来了,在他来之前,凶手已经束手就擒。
在场没有哪个热心群众承认是自己将人给抓起来的。
警方只能先行将持枪的凶手给拉走。
救护车也来了,幸运的是,受伤的普通群众有少数几个,但没有一人因此丧命。
具体什么原因,听几个腆着白肚皮的老板模样的男人说,好像是吸毒犯,意识错乱下进行的无错别杀人。
弗陵微微皱了皱眉。
她刚才也是好奇凑上前去看那持枪的杀人犯。
那人目光清明,神态自若。
在杀了人后,在被抓起来之后,好像半点都没有意识错乱的痕迹。
倒像是专业的杀手。
因为手持的武器,枪支弹药,都是精选的,杀伤力极强。
除非行家,要不就是军事迷。
······
庄庄要被送上担架时,忽然拉过了她。
“程总呢?”
这个时候竟然找他,到底是有多相亲相爱?
弗陵安慰他:“他不在,不知道去哪了,你自己身上还有伤势,别太激动。”
“不会被绑架了吧?”
“听说那是吸毒犯。”
“可能有同伙,绑架只是声东击西。”
“……”
同志,你这话我不敢接。
虽然你家老板挺有钱的,但现在绑架谁还绑大人,不都是找的年纪不大的小孩吗?
庄庄忽然回过来神,紧忙问她,“你用不用也去医院?”
“……”
她也没有受伤,就不去占用医疗资源了。
相反的,倒是门口的那个许小姐被人群踩伤了,情况挺严重的。
这脸,这鼻子,日后怕得有三个月得见不着她人了。
“这么吓人的事,你就没被吓到?”
“老板。”
庄庄松开拉着自己袖口的手。
弗陵身子微震,错开小视线,侧过身看着门后的来人。
程鹤殊大步走了过来,白衣黑裤,简单干净的着装,年轻了几分。
头发依旧凌乱,但凌乱得很自然,多了几分散漫不羁的味道。
程鹤殊并没有看向自己,也仿若从未注意过她的方向,在担架旁低下身来,看了下庄庄受伤的胳膊。
“没事就好,先去医院,好好养伤。”
固定式的安慰套话,好歹也柔情些许,毕竟庄庄可是担心过他是否受伤。
可依旧将庄庄感激得涕泗横流。
弗陵想了很久,最后只能骗自己,一定不是感动的,那一定是疼才哭的。
担架将人抬走后,程鹤殊这才看向了她,漆黑的眸底晕染开来后,深邃,仿佛见不到底。
弗陵:“你刚才去哪了?”
程鹤殊:“你没受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