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不耒确实着急了。
平日里嬉皮笑脸的人如今忽然正经了几分,一本正经地跟那官吏寒暄来寒暄去,天南地北,颇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我还以为你昨晚上出去是为了找人。”郭善嫦不知何时从推门而入,皱着眉头看向自己道:“昨晚你不在房间里,去哪了?”
“嗯嗯嗯......”
弗陵不想撒谎,但若是让她不能实话实话,就算是关系再亲密的人,还是希望能够保留自己的私人空间。
郭善嫦并没有揪着她去哪里这件事不放,毕竟比起这个问题还有更为棘手的事情摆在眼前。
“怎么办?纳不耒在拖延时间,石将军还没回来。要是人交不出来,我们会不会也有事?”
弗陵笑了,指尖轻扣了扣住她脑门:“想多了,我暂时还不用担心皇帝会砍我的头。”
郭善嫦说:“你当然不用担心啊,陛下不是刚刚让你负责夏侯夫人直至她生产,现在你还没走马上任,他又怎会对你怎样?”
看她脸上难以掩饰的焦灼情绪,弗陵笑了,这真是女大不中留了,如今关心纳不耒还多过于关心自己。
“怕他被砍头?”
“嗯。”
“真有那么喜欢?喜欢的话,不是更该相信他能解决得了当下这个困局才对。”
郭善嫦抓着自己的袖子,声色焦灼道:“你肯定有办法的是吧,你快点想办法,求你了。现在再交不出人来,纳不耒回去也不好交待。”
弗陵被颤得没法,看着下边一种浩浩汤汤的架势,自然也发现了来凑热闹的李璮。
这小孩好像不管只好问:“李璮的身形,跟公主差不多吧。”
“你想干什么?”
“在这驿馆内的所有人中,年纪和身形,又能够帮我们保守住这个秘密的,也就只有他了。”
郭善嫦吞咽了一口唾沫,心思浮动。
即便她没有明说,但仪着她们俩这些年来相依为命,对彼此一个眼神一句话,哪能不心知肚明。
“我这就去求他帮忙。”
虽说这主意挺馊的,但确实也是能挽回两国颜面的唯一办法。
只是怕那小兔崽子不同意而已。
原本还担心郭善嫦能否将人给带回来,哪知道她倒是极为有先见之明地将人给打晕了。
“他帮的忙,要不然我们还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扛回来。”
弗陵听出她语气中竟还有几分颇为自豪的感觉,嘴角抽搐不断。
看着那昏睡过去的兔崽子,倒是忽然多了几分同情。
“打晕了还怎么上花轿?”
纳不耒说:“我已经跟下面那个能说得上话的官说了,公主抗拒和亲,不肯进宫,他们相信了,让我无论用什么样的办法,都必须将这场和亲进行下去。”
弗陵听他这话,也只能点点头道:“好吧,该做什么,都去准备。”
······
“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璮咬牙切齿地瞪着自己不放。
分明一同策划这件事的还有别人,偏偏这兔崽子就抓着自己不放。
纳不耒和郭善嫦那么大一人杵在这里,一个招呼着要往李璮身上挥拳头,一个拿着大红的嫁衣逼迫着要来给他换上,也只有自己护着李璮不再挨打,只拿着绳索将他给五花大绑起来,拿着馒头塞在他嘴里,不想他再大声嚷嚷。
郭善嫦拿着衣服在他身上套了一半,可兔崽子挣扎着,好好的嫁衣偏生被他给弄出了乱七八糟的褶皱。
“别生气,别乱动,听话,乖乖把衣服穿上好吗?”
李璮气急:“你们自己把公主给弄丢了,凭什么让我来假扮公主演一出戏骗我哥,这可是欺君之罪。”
弗陵拉了拉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但只要石将军将公主给带回来就好了,公主回来之前,你千万不要让你哥知道你是假货。”
李璮道:“谁知道石将军什么时候将人找回来?”
弗陵一时无言以对。
这个时候根本就没有石守民的半点消息,也不知是不是找公主的时候陷入了什么窘境。
纳不耒忽然大步走了过来,对弗陵道:“公主找到了,石守民已经在将人带回的路上,但要不误了吉时,只能和亲队伍先进京,到时候再想办法把公主送进皇宫。”
郭善嫦亦道:“太好了,公主找到了,那现在只需要王爷帮我们......”
话音未落便被李璮发怒的声音喝止:“这个方法根本不可取,荒唐,胡闹。”
弗陵看着他红着的眼眶,心知今天肯定是将人给欺负狠了。
但现在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一步错步步错,如今只能就着这一条黑路走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启了启唇,轻声说道:“到时我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跟你哥解释,今天只要骗过大臣就好了,这样那些人也不会揪着你哥治石将军护送和亲公主失职之罪。”
李璮止住了声。
“你该知道的,依着我和你哥的交情,依着你哥和石将军之间的交情,定然是不会对我们做出任何处罚的,只是那些大臣就不一定了。”
“他们恨不得所有人都按着规矩办事,更希望皇帝不能徇私偏袒任何一方,可咱们的皇帝陛下能做到公平公正公允公开吗?”
“公主丢失一事我们几个的确是责无旁贷,没尽好这个责任。但如今石将军已经去找人了,很快就能把人带回来。”
“大臣只需要知道今天和亲一事顺顺利利,并不需要知道这个公主到底长得如何,两国的和亲说到底是各取所需,各有所求,如今只要走一个形式,过一下场面而已。”
弗陵看着这小兔崽子忽然就愣怔不动的,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了一下他胳膊肘。
“你说对吧?”
李璮目光微微一侧,落在自己身上来,不知在看什么,漆黑的眼瞳里仿佛看不见一丝光亮,他勾了勾唇角,“说的没错。”
“你能想得开就好,其实我这也不是怕受惩罚,这不是还要给你哥治病吗?要是那些个朝臣怀疑我有前科可不好。”
弗陵扬起嘴角朝他笑了笑。
“是吧?”
“是啊,公主是谁都没关系,除了你们这几个知道内情的,谁知道公主跑了,谁知道公主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你谁对吧?”
忽然间这阴阳怪气的口吻,让人好生不适了一下回。
弗陵捉摸不透他这话里话外到底什么意思,只是这吉时已到,纳不耒在催促。
“这还没穿衣服,快点,下面人都在催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里还捏着一包蒙汗药包,无非是担心这小崽子不肯配合。
药包已经拆开大半,褐黄色的药粉便在自己眼跟前招摇。
李璮几欲咬碎了一口银牙,笑着对弗陵说:“我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