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破耳膜的尖叫声在医院中此起彼伏的穿开,周遭人群探寻的目光忍不住寻声而来。
像杀猪一样,听起来竟还带有几分凄哀,只不过声音时断时续。
忙碌的护士忍不住大骂了一句。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这像话吗?不就骨折而已,现在医生不是都说了要给你接好不是吗?还怎么总是大喊大叫的?吵到医生工作了最后给你骨头一个错位,以后你这手就别想要了知道吗?”
石山似是那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无骨男尸,四肢发软无力,全身近乎瘫痪似地躺在床上。
周身上下并没有看出来任何被过分蹂躏的痕迹,只不过两只手臂软软地垂在两侧。
若是再近前看,分明可见整个手臂上浮现大片青紫淤伤,有的已经渐渐呈现出大片大片的黑色。
弗陵低垂着脑袋,不敢看,更是不忍看。
毋庸置疑,这只手臂上的杰作是自己所为。
她不过扒拉了一下,对方就不幸成了眼下这个样子。
虽然她也不是有意为之,但该负的责任还是得负。
作为女孩子,独身在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遇着了危险,她没有什么能够倚靠,最大的精神支柱只有自己。
是以,她学过简单的防身招式。
三脚猫的功夫,碰上他后,威力反倒增强了数倍,要不然就是对方真的太逊,若不然也不会被自己扒拉那么两下,就光荣负伤。
但追根究底,还是要回到“地太滑”这个理由上。
也不知道赵渔给他的那两千好处费够不够他医药费的。
石山咬牙切齿地看向自己,那噩狠狠的眼神好似要把她给生吞活剥了去。
心有余力不足,就连报警都不敢。
他这次也算是作噩多端,报应当场。
对方能好心送他来医院的时候,他都有意外和吃惊。
可要做到一笑泯恩仇的话,那他也不傻。
“别动,手还要不要?”
护士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警告威胁的话。
“再不配合治疗,你这只手就直接截掉好了。”
石山没再叫唤,可医生动一下他便忍不住掉下生理性泪水。
他震惊错愕,难以置信地眨眨眼。
他竟然疼哭了?
护士抿嘴偷笑。
弗陵忍着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上去给这可怜见的擦擦眼角。
“别哭了,我错了,等下我去帮你跟赵渔讨要工伤赔偿。”
石山已经奔溃得闭上了眼。
想想自己也算是利欲熏心,为了那两千块钱,把自己折磨进来这个地方,到底值不值?
石山也没有力气反驳,更怕护士口中说的那些话成为现实。
医生开始给他骨头正位时,他身子紧紧绷成一根弦,舌尖紧紧地抵着腮帮,压着不肯发出任何声音,额上青紫筋脉暴起,冷汗直淋。
很快地,他双目紧紧闭阖,抿出血色的唇角微微松开。
“竟然疼晕了,这才哪到哪?”
医生皱了下眉头但手上的力道未松,只是表情严肃,少了方才的那几分轻松。
护士错眼看了看弗陵:“病人的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仇家报复吗?这可真的下了要将对方残废的心思。”
弗陵摸了摸鼻子,不敢说话。
说是仇家也使的。
只是仇家并没有那么狠毒的心肠。
一切的一切,只能说的巧合。
一个巧合的力道,一个巧合的摔倒,一个巧合的地滑。
等候正骨时,护士让她去办理住院手续。
照他这伤,没有十天半月是养不好的。
住院治疗必不可少。
因为他们是一块过来的,自然而然将她当成了病人家属。
弗陵也是因为愧疚自责,这才没有在送医治疗后就将对方撇了个干净。
临走前,忽然听到那一声清脆的骨头声。
医生进行正骨最后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走完,骨头也算归位。
病人从晕睡中被疼醒。
短促又激烈的尖叫了一句。
医生被他吓了一颤,手下力道不着痕迹多了一点,竟将病人又给疼晕了过去。
护士讷讷,一时无言。
好在家属不在,若不然……
不过家属好像也挺冷静理智的,并不是那什么会不讲理的人。
弗陵去给他办理住院手续。
第一次给人办理这些事情,还是一个陌生人,甚至是企图伤害过自己的陌生人。
她心底一片复杂。
不管吧也不是,那个前台小姑娘还是他员工呢,听到出事后早跑得没魂没影。
再说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直言不讳说这人死活与他们无关。
管了也不是。
她囊中羞涩,看着那么一大笔的住院费,是杵在哪里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医院里人来人往,缴费的人本来就多,有的人着急,吼了她两句,她便缩头缩脑地离开了。
费用还没缴呢。
早知道刚才送他到医院前就该去柜台把锁给撬了,多多少少拿一点。
也不至于现在这般束手无措。
弗陵抬手揉了揉酸酸涨涨的额头。
手机里还有好几条未读来信。
银行欠款。
讨债人发来的催款通知。
手里头还有石山的住院手续药办理。
有些烦闷,郁结于心。
这段日子里自己就像是在撞南墙,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接二连三地碰壁,霉运缠身。
她很少有需要因为钱烦恼,出身就含着金汤匙的人,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吃过生活给她的苦头,想要的东西也是触手可得。
就连出国,她也是给自己做好了计划才出去的,日子再累再苦,只不过永远没有眼前这段日子过得拮据。
再到后来,她能工作了,她的临摹作品给她带来一份报酬不低的工作,手里也攥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再后来的后来,她小有所成,却在这种时候一个噩耗击倒了她。
曾经多么骄傲,高高在上的,可转瞬之间土崩瓦解,还负债累累。
曾经那些人等着看着她摇尾乞怜,想看看骄傲如她是如何为自己当初自私傲慢的退婚行为做出讨饶的。
却等到一句,她退婚了。
唯一能够帮到她的机会却被拒之门外,确实看傻了一众人。
虽然那个机会渺茫,但众所周知都是,她有优于常人所没有的机缘。
救命之恩就摆在那里。
然她拒绝了,断绝了最后一根联姻的可能。
所有人无不是嘲讽,冷着脸继续等着笑话。
那就要看看,白意欢到底能够继续支撑多久,还要多久能够看得到她做出摇尾乞怜的姿态。
弗陵揉着额头,轻轻一哂,为自己如今的处境。
老天爷,要是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她绝不会这么冲动了。
与巨款失之交臂,那种心疼的感觉,如今在经历残酷社会的洗礼后,她才总算有了全新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