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她只是轻轻一哂,傲慢又骄矜,仿佛还是昔日那一个高高在上的将门虎女,谁也不敢反驳她一句不是。
“你打不过我的,趁早回去。”
她起身要走,不能再继续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狗皇帝还未动身回宫,等他发现要来给他讲佛经的了无禅师不在的话,怕是要起疑心。
时间来不及,留给她的时间本来就不多。
突然间,屋子外迸发出一阵急促焦灼的叫喊声,奔跑声。
“着火了,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别胡说八道啊。”
“谁有那个闲心骗你,藏经阁着火了。”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帮忙。”
应该是寺院里小沙弥的声音,突然的火光冲天,让这群未曾经历过人间险恶的小沙弥吓得不行。
偏偏还是藏经阁,哪里是什么地方,多少佛学经典古籍都藏在那处。
平日里看守得极为严格,就怕有一丝丝的走火,夜里几乎是不敢在藏经阁里留灯火的。
今夜怎么就突然地起了火?
而这种时候,最该出面的主持方丈却连一个鬼影都没留给任何人。
小沙弥失去了主心骨,慌里慌张地,不知所措,几个胆大心细镇定自若的才恍然想起来得去灭火。
淳于楹几乎是将身子贴着门去听房外的动静,自然也清楚了外头发生了什么。
火起得突兀,甚至妨碍到了她今晚的刺杀计划。
淳于楹忽然有些恍惚,几个思忖之间,她几乎是拧着眉头转身过来看她。
“你做了什么?”
弗陵说:“来的时候让小易去放了一把火,现在外头估计乱糟糟的,皇帝定然要起驾还宫。”
淳于楹脸色崩坏,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胸口堵着气,唇角颤颤地动着,仿佛是要说什么。
可到底没来得及提,弗陵便开口笑,龇了龇一口大白牙:“你现在去了也没用。”
“出了这档子事,皇帝跟前的守卫必然要比之前更警惕万分,说不定早就没了礼佛的心情,回宫去了。”
淳于楹发着抖,身子肩膀一耸一耸地抖动。
“你为什么处处妨碍我?”
弗陵说过:“我说过,不能让你拖累到整个王府。”
“嫌我是个累赘,那好......”她气势腾腾地转身过来,掌心拍桌,直接将桌沿上她的茶杯震飞。
弗陵挑了她一白眼:“你要是敢说你今晚不回王府的话,我回去就把放在你房间的李恪牌位砸了。”
淳于楹气息一敛,几乎是倒抽了两口凉气,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你敢?”
她又有什么不敢的?
自己其实清楚她对李恪根本没有多少感情。
不,准确地来说,别人尚且对死人有一丝敬畏之心,可她没有。
在她看来,死人根本没有比活着的人重要。
当然,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只是对于淳于楹而言,这就是不对的,这个世间根本没有能够与李恪相提并论的人。
除了李恪之外,她谁都不在意。
“有什么不敢的,不过一块木头。”
“我夫君给我留下不少的遗产,我用这些钱想要多少个牌位没有。”
她笑得凉薄,无所谓的语气:“我好不容易从高家那个贼窝里出来,好不容易懒上个王妃的位置,可别让我还没安稳坐上几天,就让我从那个位置滚下来。”
淳于楹扯了下嘴角,总算是清楚她嫁到王府的目的,道:“你这个女人,这么阴险毒辣,连个死人都不肯放过,要是王爷还活着,要是王爷知道你心肠如此狠毒,他......”
淳于楹越是这样想着越是愤怒难受。
狗皇帝这是给王爷定的是什么破婚约?
这女人她配得上王爷吗?
太子也真是的,为了利用王爷帮他登上那个位置,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话音未落却被她给打断。
“他会爱死我。”
“他会觉得我好独树一帜,天上人间找不出第二个。”
“这个女人好特殊,她引起了本王的注意,很好,这个女人,我看上了。”
“他会倾慕于我的美貌,欣赏我大无畏的勇气,再折服于我的才情,再日渐堕落于我的花言巧语,巧舌如簧之中,再溺毙在我的温柔乡中。”
弗陵轻飘飘地说着,末了瞥了她一白眼,嘲讽一笑。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得他活着,可惜了啊!”
淳于楹:“......”
鞭呢,我的长鞭呢?
想杀人,就这一刻,就这一瞬间,怒火冲上心头。
她讽刺王爷死了,她总是在自己面前一次一次地提起王爷死了,活不了了这个事实。
弗陵看她气得都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怕她真跟自己动起手来,便连忙起身走了。
反正现下她这种情况,比起刺杀那狗皇帝,她更倾向于把自己灭口了先。
她走后不久,身后穿来穿云破雾一般的怒吼声。
“荒谬绝伦,无耻至极。”
“王爷那么好那么好的人,他一心一意只想着家国天下,只想着没有战争,没有流俘,百姓吃得上饭,老人得以安享晚年,他就从未想过自己。”
“他很简单,很纯粹,很美好的一个人,怎么那么好的人怎么就倒了血霉配上你这个夫人?”
······
回到府上后不久,弗陵已是折腾得没了睡意。
一边听小易兴致盎然地说她在藏经阁外点燃稻草隐忍注意一事,一边又想着要不要去引鸳阁将李恪的牌位拿回来,以此作为威胁,免得她下次再做出这种冲动之举。
而孟汀感激于她将淳于楹的计划打断,想道谢,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王妃并不稀罕。
他只是在那一刻就认定,今后定会将王妃当王爷一般对待,绝不再有疑心。
而另外,他想要做的是,必须想方设法将淳于楹给控制起来,别再让她出门闹事。
听小易说那个女人在她后脚回了王府,弗陵也便松了一口气。
可这个时候她想去她住的院落拿回牌位已经没时间了,几番思忖后,她还是决定将牌位继续借给她。
以防她所有希望都没了,会彻底发疯。
折腾许久,弗陵回去后便躺床上,睁着眼睛一直望着头顶承尘。
她睡不着,手枕着后脑勺,脑子放空。
再想自己今天跟淳于楹说的话。
她说李恪是个什么人?
她实际上真不了解李恪,更不知道她有过什么宏图壮志。
她是欣赏将军,并不拘于李恪,但凡是抛头颅洒热血,为国为民的男儿郎都值得欣赏,更值得敬佩,纪念,遥祝。
李恪已经不再像先前那样离着她远远坐着,似是相处久了,他也在不经意之间随意起来。
而且这是在他住了多年的房间,这位王妃,他的妻子才算是入侵者。
她霸着他的床。
他自然说不了什么,却也故意不去谨遵那所谓的男女大防。
只是也坐在床沿边,背脊靠着床头案,两条长腿搭在床沿边,他抱着手,身长腿长,床的一半被他占着,但占着的位置又极其地靠着床外侧。
他盯着床榻内侧,看着她的侧颜,看她的眼。
她的眸子是浅浅的棕色,看人的时候总是疏离又淡漠,清清泠泠的,即便是如此之近的距离依旧像隔着些什么似的。
她不睡,他的目光便一直不曾挪移。
他也在想今天在大佛寺她与淳于楹说的那些话。
“他会爱死我。”
“他会觉得我好独树一帜,天上人间找不出第二个。”
“这个女人好特殊,她引起了本王的注意,很好,这个女人,我看上了。”
“他会倾慕于我的美貌,欣赏我大无畏的勇气,再折服于我的才情,再日渐堕落于我的花言巧语,巧舌如簧之中,再溺毙在我的温柔乡中。”
许久,肩膀耸动,轻笑起来。
他好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