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街鼓歇行人绝,九衢茫茫空有月。
礼朝有宵禁,白日的喧嚣也在这个时候渐渐归于沉寂。
弗陵抬头便能看到那从别人家屋顶冒出来的熟悉身影,一时间觉得好笑。
“你不是说不跟我过来的吗?怎么还巴巴地在这里守着?”
淳于楹冷笑:“要不是怕你进得去出不来,担心孟汀知道后责怪我,你以为我懒得理你?”
弗陵敷衍地点点头:“是是,你担心的是孟汀怪你。”
然下一瞬却听她抱手环在胸前说:“不过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才是王妃,孟汀说到底还得听我的话,你现在告诉你怕孟汀,你难道就不担心我怪你?”
淳于楹瞟了一眼刀过来,冷冽的寒气浸得她周身一僵。
弗陵讪讪一笑,忙说:“我不就说说而已,你别在意。”
眼前风声突至,一人的身影压在自己眼睑之下。
淳于楹不知何时,竟悄然无声地从屋檐下纵身飞下。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那位要灭太子的口是吧?”
轻功真好,毕竟是将门虎女,难怪能在边疆和李恪同生共死过。
弗陵哈哈地笑了笑,敷衍道:“我就随便猜猜而已。”
淳于楹能信吗?
她早就趴在屋檐上,该听的,不该听的,也知道了差不离。
“唯一知道李恪死因的太子陛下,现在音讯全无。不管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是谋逆也好,是死于皇帝的忌惮也罢,事情真相只能从消失的太子这里得知。”
弗陵弯了弯唇,想说什么,一时间喉咙口干涩发哑。
“可现在,上面那位现在却告诉别人,太子只是生病了,背地里却派人到处去找,显然,上面也不喜欢当初的事情别人得知。”
弗陵头皮微微发麻,她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
“唯一的可能是,上面那位做的事也是见不得光,这才需要让亲生的两个儿子现都付出代价。”
弗陵:“......”
她也要猜到了吧?
淳于楹分外肯定地说道:“有可能,李恪就是为了阻止那些事才死的。”
弗陵哈哈,哈哈地干笑了两声:“如果顺着你这样的思路去,李恪高义。”
已经越来越接近问题的答案了。
瞒不了所有人的,只要做过,就能找出痕迹,越是想想尽办法遮掩,只能露出更多端倪。
淳于楹努了努拳头指着她:“想办法找到太子,想办法在上面先找到太子之前将他找出来好吗?只有这样才不会让李恪白死。”
弗陵叹了叹气:“你真是为难我了。”
他们一个个的都当自己是什么啊,虽说李恪的死自己也很同情,但报仇这种事也要看情况。
那可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的帝王,哪能说是偏出宫外就能刺杀成功的事。
见她又开始这般犹犹豫豫,淳于楹气急,抱手快步往前走去。
压根不想跟她再说一句废话。
李恪这娶的是什么王妃,真是上辈子倒了血霉还是挖了她家祖坟?
街上空空荡荡,商铺早已经相继掩上铺门,弗陵一个人走在黑漆漆的街上,距离着自己一丈之远的距离,淳于楹气势腾腾,就连拓在地上的影子,都犹如有三人抱团才有的雄伟。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等我一下。”
淳于楹道:“为难,为难,也对,你纤纤弱质,女流之辈,不会武功,让你做这些事是为难你了。”
“那你一开始就不该嫁到王府来啊,说什么守寡,说得好听,你占着这个位置却不肯付出相应的代价。”
弗陵眼神四处躲闪着,说:“可这个位置就是李恪给我的,不,说准确一点,是太子帮李恪求的,我是被拖进去这个局,你总说我为什么要嫁过来,难道就因为人死了,我就不用履行婚约了吗?”
弗陵虽然心虚,却还是硬着头皮说:“这事要放在民间,寻常百姓人家,女子根本无从选择。”
淳于楹心如死水,朝后一摆手,“你行,你行,我说不过你,你以后你就这样吧,我再也不求你了,我若再求你一句,我是小狗。”
话音刚落,淳于楹脸色微微一变,目光落在一侧客栈二楼。
她微微眯着眼,面色冷然,拽过自己的手,丝毫不顾忌手下力道,催促道:“走快点,有人跟着。”
被提着手臂快步朝前奔跑,身后追赶声如同狂风骤雨,弗陵心底大抵猜测到了会是什么。
只是这一遭刺杀又是追着谁来?
“是找你的还是找我的?”
淳于楹咬牙:“这又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问这些做什么?没得让人分神。
弗陵喘了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拖着自己明显成为她的麻烦的人道:“当然有区别,找你的肯定是要你死的......”
她勾唇,止住脚,挥开她的手:“你自己跑,反正那些人是来追杀你的。”
“好,那就大难临头各自飞。”淳于楹气急败坏,抽出腰间长鞭,迎面抽向身后追杀过来的黑衣刺客。
······
混战入暴雨倾盆,弗陵陷入一团混乱之中。
黑衣刺客确实瞄准淳于楹而来。
一人难敌四手,她很快便落于下风,手上的长鞭也被敌人给卸了下去。
此处离着王府距离甚远,要找帮手除非神兵天降。
可孟汀并不在。
弗陵对隔三差五就消逝不见的孟汀早就不抱希望。
当前的场面,她可以全身而退,但淳于楹却陷入苦战之中。
高手如织,一招一式都是为了夺人性命。
她就快要撑不住了。
弗陵定在原地思忖许久,忽然眸光一瞥,目光定在那深红色的火焰上。
她不敢再做赤衣,抓过立在墙上长杆,将城墙下那两盏红色灯笼挑下,倒在地上的茅草堆上。
烛火瞬间燃起,挑破精致漂亮的灯笼,火焰落在茅草堆中,毫无意外酿成了一小簇一小簇的火苗。
她用力挥动长杆,让火苗快速向左右两边扩散出去,同时高声呐喊。
“走水了,走水了。”
“这个时候巡城的守卫应该还在,如若侥幸.....
然还未等周遭百姓发出救火响应,自己的举动却分走刺客的注意。
弗陵吓得周身一抖,摔掉手上碍事的长杆,快步奔走时候同时高声叫喊。
“救命,快来人,走水了。”
她被逼着逃到不知名的巷子深处,眼前再无路可走的时候,她错愕地止住步。
“你跟那个女人什么关系?”
弗陵呵呵笑了笑:“提上裤子就可以不认账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