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那人做什么?”
童老捋着胡须嗤声以对。
“你家郡主交待好了,若是她有点什么事,你那未来姑爷也能顺理成章地去做皇帝小儿的乘龙快婿。”
听到郡主可能是有什么事,圆圆心底微微一紧,道:“你不是说有你在她就不会有事的?”
童老一脸怅惘:“可你也别忘记了,不好我也说过,凡事都有个万一。”
圆圆气急道:“你骗人,当初你分明说过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童老迷糊地眨了眨眼,一脸迷惘:“老朽说过这样的话吗?”
圆圆着实不耐烦继续跟他打迷糊眼,一听到璋宪可能会出事的消息,尤其是他还对璋宪的下落讳莫如深,便心悸气短,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理智。
拽过童老衣服领口,将人提至眼前追问。
“她到底在哪里?
童老呼吸一紧,面颊发红。
“老朽又不是万能的,当初只是说了尽力而为,你就算是杀了老朽也没用,这个世界上除了奇迹,就只有老朽能让她起死还生……”
“她怎么了?”
突兀的声音骤然从耳边传开,另一股出乎意料的力道打断了她手中紧箍住到老汉。
圆圆还未来得及从手腕上通红的疼痛中回过来神,便冷眼睨向那说话的人。
“谢世子怎么还一直赖着不走?”
文质彬彬,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脸上皮肤白得跟个敷粉描面的女郎。
怎么看抖不像是方才横插一手从她手中将老童抢走的人才对。
肯定是他身边这其貌不扬的小厮。
瞧这一副佝腰含胸的样子,指不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至于这般,伪装自己。
而那小厮似是被自己的灼灼目光所盯着,知道含糊不过,竟是壮着胆子抬起了头。
“怎么,南安郡王可以在这里,我家世子怎么就不能在这?”
圆圆的目光睨向谢玄道,哂笑一声。
“南安郡王好歹也是在大厨房干活,可您倒好,一来到我们府中,占了我家郡主的院子不说,还总妨碍人干活。”
富贵道:“我家世子怎么妨碍人干活了?”
“分明就是你家侍女看到漂亮公主就春心浮动,按我说,这些侍女将来可一定不能陪嫁过来,免得做出什么背着你家郡主勾引夫主的行为。”
圆圆气不打一处来,又愤又恼,愤的是这对主仆自从上门来后便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恼的是自家侍女们一个一个的眼睛都被屎糊住,瞎了眼才看上这种花枝招展的孔雀。
“还想让我家郡主嫁过去,你们主仆俩想得倒是美。”
而另一段,谢玄道并未分出多余的注意力在这吵闹不休的二者身上。
揪着童老问:“璋宪究竟怎么了?”
童老笑眯眯地看看着这人:“你就是啊丫头吃着锅里的看着碗里的未婚夫?”
谢玄道面上闪过明显的不耐烦。
童老捋了捋颌下白须,啧啧出声。
“看这面相,确实是个薄情的。”
“不准跟他说。”
正教训着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小厮,还能分出注意力落在这边。
童老看向说话的圆圆,眉心微紧,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
然人下一瞬就被谢玄道给重新拽回。
“童老,璋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明显带着冷厉,脸上毫不温和。
童老意外地笑了笑,看着眼前这俊俏薄情的儿郎说:“呦,还晓得关心,倒也不是一无是处。”
圆圆这边已经将碍事的家伙解决掉了,快步走到童老面前。
“不准跟他说。”
语气带着满满的威逼利诱,“若不然……”
童老不解地将双手摆在眼前:“你这丫头怎么跟你家主子一样轴?”
圆圆不管不顾地道:“反正我家郡主之前可交待了,谁都可以说,但就这人排除在外。”
“凭什么?
他这一说话,大家方才察觉这人是顶着一脸的乌青发紫,半边脸都快肿成一个猪头。
“我家世子,世子可是你家郡,郡主的未,未婚……”
圆圆压根就不耐烦听他这大舌头聒聒噪噪,索性一脚赏赐他胸前。
“未你老娘。”
童老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险些就要站不住脚。
“童老,她到底是怎么了?”
谢玄道面上急切,眼眸猩红。
童老看着眼前此人,嗤声以对。
“凡事都有万一,那丫头也说过了,如果她死了,爬也要爬到你家门口,让你给她报仇雪恨。”
“你那么大声说话做什么,小心隔墙有耳。”
圆圆火急火燎地上前将他嘴给封住,道:“我家郡主什么时候说过要让你给他报仇雪恨的事?”
怕被在场的这个即将成为元诏帝乘龙快婿的人给听到,她更是忙不迭地压低自己的声音。
“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眼前这个指不定要回去报信的。”
童老掀开一记白眼,看向眼前这个憨憨的傻姑娘,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你可以放手了吧?”
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圆圆道:“你到底把她扔哪里去了?”
老心被当成驴肝肺,童老更是气急:“什么叫扔,我那是菩萨心肠,带她去山上找找药。”
“找药?”
谢玄道:“找什么药?需要将患者留下,而你这个治病救人的大夫反而回来?”
······
南安郡王府。
看着天色还早却在这个时间段忽然归家的人,正愁眉不展,思索皇后的寿辰礼该准备什么的薛大小姐和六小姐只觉得怪异。
“怎么今天这么早回家?”
南安郡王道:“不说了,生气。”
“怎么,在小郡主跟前吃瘪了?”大小姐忽觉一身清爽之气缓缓扑面而至。
若是能因此知难而退那她也不计较他之前做下的那些个丢人现眼之事。
南安郡王往肚子里灌了好大一杯水,道:“吃瘪倒是没有,就是一天到晚很难见到璋宪,反而是那个谢玄道,我被烟熏雾绕,累死累活做了一顿饭,最后倒进了他肚子里。”
“在璋宪府中干活还不给你赏杯茶水喝?”正从娘家回来的薛家二小姐施施然走来。
南安郡王越是苦闷得抓心挠肺。
六小姐却是抓住他方才那句话追问:“什么意思?谢玄道也在她家?”
“嗯。”
南安郡王越想越气不顺:“那个不要脸的竟然学我。”
“学我也就算了,还不干实事,占着璋宪的府苑去下棋。”
二小姐忍俊不禁:“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人家是客,你只是厨房里做事的。”
南安郡王道:“可他怎么能那么不要脸,什么事情都不干?就算是要讨好璋宪也该做些实际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竟做些讨人嫌的。”
六小姐喃喃不休地念着叨着“讨好”二字。
大小姐见了,面上渐渐浮动一丝怪诞,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自己的猜忌荒诞。
六妹可是议过亲的。
本是商议好后待十六岁便成婚,哪知道那日后一月前父母在外地意外离世。
后来那户人家也曾上门,委婉地提过婚约一事,六妹承诺会陪那人守孝三年,三年后再成婚。
二小姐坐到小弟一侧的靠背椅上,托着粉腮道:“人家是未婚夫,你是打算撬他墙角的臭男人,他现在只是占着璋宪的府苑就只为了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跟你打一架已经算好脾气了。”
说到这里,她面上一改之前的调笑,微蹙秀眉严肃道:“不过你这样走了,说不定现在正和璋宪把酒言欢。”
六小姐语气幽幽:“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
南安郡王勃然大怒:“不可能。”
“璋宪说过了她一定要跟谢玄道退婚。”
“璋宪难不成承诺过你什么?”六小姐反问。
南安郡王语噎。
二小姐忍不住笑。
“璋宪说不定就是骗你的,那丫头自小一副伶牙利嘴,自恃貌美,多少男子愿成为她裙下之臣,就你这单纯天真的小处男绝不是她的对手。”
南安郡王羞得捂脸:“我不傻,璋宪也没骗人。不仅我没见到,就连谢玄道自己也没能见到人。这段时间以来她不知道都躲哪里去了,谁也不见。”
二小姐错愕。
大小姐一头雾水道:“那她手下的人总知道璋宪去哪了?”
南安郡王倒是听圆圆说起过一嘴:“听说出去玩。”
二小姐道:“去哪?”
南安郡王道:“不知道啊。”
“我要是知道她不在家难道能去给那小白脸做饭?”
二小姐又问:“跟谁去?”
“我也不知。”
大小姐越发瞧不起自己弟弟这幅傻模傻样。
“你说说你自己,去璋宪府中不就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可你倒好,现在全然将自己活成一个做饭大娘。”
二小姐反倒是一乐,抚着胸口一阵笑。
“不对,璋宪自己出去玩,留你们两个臭男人在府中针锋相对,她可能是对你们两个都没有任何情分,自寻别的乐处去了。”
话音至此,她美丽的眉梢微微一动。
“难不成璋宪早就和其他男人好上了?”
“不可能。”
南安郡王着急辩解:“她说了一定会与谢玄道退婚?”
六小姐笑了,眼神幽幽,灼灼其华:“说是退婚,那现在可退了?女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时候可多了去。”
······
谢侯府。
富贵明显察觉自家世子在下棋的时候心不在焉。
就好比此刻,他手执着棋子,眉心渐拢,眼前里装着的是棋盘,心中却是被什么磅礴大雾所笼。
“第几天了?”
富贵叹了口气,熟悉的强调回:“三天了。”
谢玄道:“璋宪还未回?”
富贵点点头:“小的天天派人去郡主府门口守,除了每天瞧见南安郡王准时准点上工外,便是郡主的身影都没见瞧见。”
“会不会是偷偷潜回府中?”
“小的也怀疑过这一点,不过这些日子郡主身边的圆圆姑娘一日三顿都吃得比平日里少了。”
“今天晌午还跑去童老的药馆里去,我听说,童老说过十天后若不见郡主回,他再带人去找。”
“圆圆当时气得紧了要打人,非逼着童老将郡主的下落告知,童老还是没肯说。”
谢玄道:“我听说童老治病有一个怪癖,喜欢让病人自己去找药。”
富贵年长谢玄道那么几岁,但成年往事到底是听自家当管事的老父口中听来。
“是啊,当初镇北侯在战场上不小心中了别人的暗箭,背后箭伤发作,当初老祖宗得知了,硬是冒着大雪天上山去找药……”
谢玄道:“父亲当初中的是毒。”
他神色微顿,骤然起身,大步流星往门外而去。
富贵一惊,疾步跟上:“世子,您要去哪?”
刚一跨上马背忽听门房有小厮声音传来。
“世子,您要出门。”
那小厮道:“小的方才在瞧见似是童老登门了。”
童老若是登门,定然是去给老祖宗请平安脉的。
老祖宗的双腿当初是在为父亲寻药的时候摔过,此后每年寒冬腊月总忍不住酸疼难忍。
谢玄道不敢再迟疑,下了马背,快步前往独兰院。
······
从独兰院出来,童老便被身后一只手按住肩头,无法行动。
不用明问也得知他的来意,童老笑得眉眼弯弯,忍不住仔细打量眼前这个被称微大宋第一公子的人。
“听说你才智了得,文采卓绝,十三岁便已一篇策论让当年独揽三元的状元郎甘拜下风,想必你的人生也一直这般顺风顺水,毫无阻拦。”
谢玄道面色不虞:“你到底想说什么?”
童老负着手,老陈在在地看看着他:“照你这才智为何不考科举,平步青云,官拜宰相?出身将府门庭,为何不秉承父志,镇守边疆,庇土安攘?”
谢玄道:“志不在此。”
童老道:“你就那么喜欢下棋?下棋能给你带来什么?”
他着实想不通有人会对棋道如此疯狂如斯。
“你看我,学医至少能给人看病救命,可你下棋能做什么?当老师吗?你想开私塾教书育人吗?可科考又不考棋这一术,顶多了也只能修身养性,涵养性格。”
“楚河汉界,没有人欢马叫,也没有擂鼓助威,却暗战危城,勾心斗角。纵横十九条直线,黑白分明,做眼打劫,不会高瞻远瞩,不懂运筹帷幄,又岂能只手遮天?”
谢玄道抬眼,眸光清冷:“我做什么在于我想或不想,您不懂棋又何能只言片语对棋下概述?”
“我若愿去私塾那便去开私塾,教授棋道。我若不愿,宁摒弃自己这一身世家身份,去山上搭一所草庐,专研棋道。”
童老闻言只是笑笑,“听说下棋的人也从不拖泥带水,犹豫不决,那给你一个选择,是想知道你家老祖宗的腿疾能不能治愈,还是要寻那璋宪郡主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