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着高高的佛像端正地在蒲团上跪好,手持着香举过头顶,闭目祈祷。
徐谨想的是:愿爹爹娘亲安好,师哥夫人安康,挽挽姻缘美满,还有清涟,仕途平顺,如愿实现他的抱负。
刘洪良屏住呼吸认真地在心里默念着,随后二人虔诚地拜了三拜。
殿内安安静静的,飘着淡淡的香土气。刘洪良眼角始终瞥着她,一拜,天地。
他弯起嘴角,二拜,高堂。
徐谨注意到他的视线,目光不由移了过去,两人就这样看着对方齐齐下拜。
夫妻,对拜。他从眼神到浑身的动作都显示出,他很愉悦。
“清涟,你笑什么呢?”徐谨举着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不告诉你。”
刘洪良拉起她,二人将香插入铜鼎中,往外面走去。
徐谨兴致不错,又扯着他去求了签,刘洪良笑着任她拉着往前走。
刘洪良求得菩萨灵签第八签:姚能遇仙,上上签。茂林松柏正兴旺,雨雪风霜总莫为;异日忽然成大用,功名成就栋梁材。
而徐谨则是第三十签:棋盘大会,中签午宫。劝君切莫向他求,似鹤飞来暗箭投;若去采薪蛇在草,恐遭毒口也忧愁。
刘洪良看着两人的牵默默不语,一看便知他的好,她的则明显有凶象。他皱着眉头,似是不太开心。
徐谨也不是很在意,拽着他去找住持普华大师解签。
普华大师是这里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他身披袈裟,头顶光洁,捋着那白花花的胡子说道:
“施主这一签,是为大吉。解签诗云:路上亨通,终身有功,田蚕丰熟,家道兴隆。寒松岁柏历经多年风霜雨雪方练就一身傲骨,为人者千锤百炼来日必成大器。施主,老衲在此,先恭喜了。”
刘洪良作礼道:“多谢大师。”
“至于这位小施主。”普华大师转而语气深沉了一些,对徐谨说道:“想要办的事,是为大凶,其中有诈,事中有险。向前则危,退守则安。施主年纪轻轻却心事重重,老衲劝你放下心结,远离是非,安稳度日。”
徐谨其实毫不意外卦签的解释,她甚至在想,这净业寺果然了得。
她虽面色平静,但刘洪良却十分在意,认真地问道:“敢问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普华大师苍老的脸上浮现出凝重之色,他摇摇头道:“老衲说了,退守则安,这便是解法。”
沉静片刻,他又说道:“不过,施主这姻缘线上倒是极具贵气……”他看了看两人,忽而摇摇头:“罢了,一支签而已,何必太过当真,珍惜眼前人,遵从内心便是。”遂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便转身离去了。
二人没弄明白姻缘是有什么深意,只是刘洪良记住了他最后一句话:珍惜眼前人,遵从内心。他低头看了看身边这消瘦的玉人儿,握紧了她的手。
“刘大人?”
这时从一侧传来一道舒缓的女子声音,他二人循声看过去,是一个文秀端庄的女子正逆着霞光站在那玉兰树下,很是得体。
“杨小姐。”刘洪良点了一下头。
徐谨胸口顿时感觉闷闷的,杨小姐……翰林院大学士杨垂文的爱女杨采?果真有这个人。
她打量着那名女子,典型的大家闺秀,确实与身旁这个男子很配。她撇了撇嘴。
杨采见刘洪良丝毫没有过来的意思,便大方地带着侍女靠近了他们。婀娜柔美,步步生莲。
“这位是徐大人吧?”杨采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
徐谨作揖道:“杨小姐有礼了。”
“嗯,果然清俊不凡,怨不得与刘大人有那么深的交情。”
“小姐过奖了。”
与徐谨做了简短的寒暄,杨采便上前对着刘洪良聊了起来:
“刘大人,家父这几日邀你共赏诗文,大人一直有事推脱,不知何时会来家里?”
刘洪良带着徐谨后退一步道:“杨小姐,刘某公务繁忙,抽不得空。”
“那今时?”杨采有些不甘心看着他身旁的少年。
“我陪她来上香。”
“大人有这种空闲为何不去家里?”
“小姐莫怪,她的事在刘某心中能比过天去,刘某同杨大人的约是我与大人的事,不牢小姐挂怀。”
“这……”杨采面色微变,没想到刘洪良在别人面前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她留。
她身旁的红墨不悦地嚷道:“刘大人,您怎么说话呢?您看好了,我们小姐是杨大学士的独女……”
“红墨。”杨采淡淡地制止住了那个侍女。
“刘大人,家父很欣赏刘大人的,我……我也很仰慕刘大人,还请刘大人认真考虑些个。”
“杨小姐错爱了。”刘洪良语气没有什么波动。
“你……状元郎大人这般傲气的吗?”红墨不顾杨采的阻止指责道。
“刘某别无他意,小姐勿怪,告辞了。”
徐谨抿着嘴看了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便被刘洪良带走了。
“小姐,这两个大男人看着不太对劲啊。”红墨惊异地指着他俩握在一起的手说道。
杨采显然也看到了,她若有所思道:“那个人,据说与当今的太子殿下也有些暧昧。”
“呸,什么奇事都有,世风日下,男不男女不女的真是不要脸面了。”
杨采呵斥道:“不准这么说刘大人。”
“是。”红墨白了一眼徐谨与刘洪良的背影,退到了杨采身后。
“那位杨小……”
“那个签文……”
两人竟一同开了口。
刘洪良说道:“你先说。”
徐谨咬着唇问道:“那位杨小姐,不是你顶头上司的女儿吗?你这样好吗?”
刘洪良握住她的肩膀低下头正色道:“有什么关系?早与她说清楚不是应该的吗?你不要多想,旁人我都游刃有余,你一多想我可就真的不会了。”
徐谨“噗嗤”笑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看着脚尖轻声道:“我这么厉害呢。”
“你说呢?”
“那你呢,你要说什么?”
刘洪良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心沉沉的:“文吉,今日的签文,你不要太在意,也不要怕。至于你要做的事,同我说说好吗?”
原来是这个,徐谨见他一副担忧之色,点点头道:“改日再说吧,清涟,你也不要在意,放心吧。”
走在两面高木林立的山中石阶上,月亮已然悄悄升起,刘洪良低下头贴近她的额,落下一个如一片鸿毛般轻盈的吻。
“……“
徐谨吓得手指头抠了起来,浑身上下一动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