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守成靠在床上,他的视线落在对面坐在床榻边上的孙婧身上,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昨儿夜里皇上从你的昭华宫离开了?”
孙婧猛地看向孙守成,眼里的泪珠一滴一滴落下来,她哽咽几声,问道:“爹对女儿竟然如此关怀,连昨儿夜里皇上从我宫里离开都知道,那爹可知道,皇上去了何处?”
“朝阳宫,皇后娘娘那里。”
孙婧面容凄楚,只见她泪眼汪汪的看着对面一脸平静的孙守成,凄然一笑:“爹,皇上待女儿已经不如从前了,若不是女儿还生了一个皇子,兴许皇上连看都不会看女儿一眼,昨儿个是女儿托了人,以炎儿想见皇上之由,骗得皇上夜里来昭华宫,要不然女儿也不知要如何跟皇上见面。”
孙守成闭上眼,昨儿夜里情况如何,他也只是知晓得七七八八,并不清楚皇上因何离开的昭华宫。
让婧儿出宫本来就是想同她说说,近日的事情,他要做的事,也需要面前的女儿,这位宫里不受宠的宫妃的帮助。
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想要立马进宫寻女儿,但是他一个几乎没有实权的太尉,平日里若是没有皇帝宣召,是万万不可进宫的,更别说私自进入后宫。
“昨日皇上为何半夜从你宫里离开?”
床榻边上的孙婧听到这话,不禁垂了垂眼眸,呐呐道:“女儿不过就是想替皇上分忧罢了,哪里晓得皇上竟如此不待见,还给女儿安了个干涉朝政的罪名,虽未治罪,但皇上也多有责怪之意。”
孙守成颔首,他动了动身,床榻边上的孙婧立马起身扶住他,道:“小心些。”
然后便扶着孙守成走到桌子旁边坐下,她刚提起桌上的茶壶看了看,便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孙守成手肘抵在桌面上,只见他闭着眼,仿佛很是疲惫的样子,给自己摁了嗯眉心。
进屋的正是方才带着宋炎去了别屋休息的孙靖伍,他大步进来,抬眼便看向桌旁的两人,微微垂了垂头,道:“爹,姐姐,我给你们沏了一壶茶,喝点吧!”
说罢,便自顾自走过来,桌旁的孙婧在他过来后,便从他端着的木盘上提下那茶壶,拿过桌面上的精致茶盏便满上了,而后递给了孙守成。
孙守成接过那茶盏,抬头看了一眼刚进来的孙靖伍,淡声道:“怎么不好好照顾八皇子,进来做什么?”
孙靖伍抬眼,正好跟孙婧互看一眼,回道:“我来时已经吩咐了小厮好生照看八皇子,爹不必担心,我现在就回去了,”说着,他又看着孙婧,“姐姐,弟弟先退下了。”
待孙靖伍离开房屋,孙守成才缓缓开口,他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说了什么,让皇上如此迁怒于你?”
孙婧循着凳子,慢慢坐下,而后才回他道:“皇上近日烦忧,来臣妾宫中,便提及大长公主离宫之事,又言其将从大华寺回来,想要替大长公主抄写一份经书。”
她停了停,余光中看向自己端坐在凳子上的父亲,接着说道。
“京城之中谁人不知,大长公主对先帝极其挂念,每年必会为其抄写一份经书烧去,皇上想寻人抄写。”
“女儿想起近日闻名京城的那位新科状元,便向皇上提了几句,哪知皇上竟然因此生气,说女儿干涉朝廷之事。”
孙婧一边说着,眼眸里的雾气更甚,她拿出一块香帕,轻轻拭泪,想起昨儿夜里皇上愤怒离去不肯回头看她一眼的背影,她心中更加难过起来。
孙守成听完,一双鹰眼便紧紧盯着孙婧,片刻后又闭上眼睑,他轻轻哼了一声,冷笑道:“蠢笨无知!”
孙婧委屈的看着他,还没有接话,又听见他道:“你一个妇道人家,管这些事作甚?自己在皇上那里分量如何,自己还不知晓吗?这种事情,一旁看着就好,皇上要吩咐何人来做,是他的事。”
孙守成斜眼看她,又接着道:“此事按照规制,本就该由翰林官做,皇上吩咐下去,翰林院中交由谁做,都不关旁人的事,更别说你一个宫妃,还想替皇上出谋划策,分忧解难,皇后都不一定会如此。”
孙婧低着头,面对自己父亲的这样一番话,她无言以对。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她想起今日回府,是因为弟弟以父亲生病为由,让她想办法回来一趟,便忍不住想打探一番,为何叫她回来。
“不知父亲让女儿今日回府,所为何事?”
“叫你回来,是想同你说一下,炎儿年纪不小了,你作为他的母妃,是时候为他谋划了!”
孙婧诧异的看着孙守成,但细想下来,她便明白父亲的意思了,于是便开口问他:“爹同女儿说这件事,可是心中已有打算?”
孙守成慢慢起身,走到一旁的窗户旁,他看向窗外,缓缓颔首。
见此情景,孙婧的心便一沉,她起身走到孙守成的身后,抬眼看去,窗外正有一株郁郁葱葱的青树。
她的心突然平静下来,沉思片刻后,便开口问道:“爹,你想做什么?”
孙守成回身定定的看着她,他的面上露出一抹极为深沉的笑容,道:“做什么?你就不必知晓了,你只需到时配合爹的安排就好,爹一定会让你和炎儿,得到天底下的人都想获得的一切。”
孙婧皱着眉,看着对面略有些阴沉的父亲,她心中竟有些慌乱起来。
父亲一向做事,都极为严谨,从前父亲战功赫赫,为朝廷立下多少功劳,虽说本朝建朝不足百年,但父亲从前在朝中的威望,也是旁人不敢仰望的。
只不过后来先帝忌惮,竟忘却她孙氏对朝廷所做的功绩,忘恩负义,一步步架空父亲的权利,她也就不必进宫为妃,为孙氏强行谋一份光荣的未来。
只不过可惜,她虽然替皇上生下皇子,恩宠却不会长久,宫中佳丽众多,皇上如今也不常爱歇在后宫。
除了朝阳宫那处,也就她这边,会偶尔来坐坐,也是因她生下的八皇子,若不是不然,皇帝也不会看她一眼吧!
“父亲想做的事,女儿不会细究,但希望父亲不要拖累炎儿,几位皇子中,炎儿最小,但也最不受宠,女儿不想父亲将来惹恼了皇上,又迁怒到炎儿身上。”
孙守成瞧着自家女儿的容颜,想着方才的那话,眼里不禁露出一丝嘲讽,他沉下脸来,道:“你放心,爹怎么会害炎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