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装女鬼的玉瓶递过去,笑脸如花儿的伸出手,道,“二百金!”
李萧,“......”
傅城,“......”
他觉得他想多了。他就知道,以她对云络的一根筋,怎么可能对别的男人稍加辞色?当然,对银子,就又当别论了。
傅城默默的签了一张银票。
两百金,两千两白银。
汇通钱庄的银票,三国通用,见票即兑。
傅城看着那女子小心翼翼的对着太阳,仔细核验了票子上的防伪印章。
然后,什么也没看出来。
傅城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视的转过头,将瓶子交给清风小道士。
我突然伸过头,举起两根手指,“这个玉瓶,二百两银子!”
莫青一口口水喷出来。
他很想问问,你是掉钱眼去了吗?
傅城默了默,说道,“给她。”
莫青十分不情愿的掏了张二百两银子的银票给我。
李萧笑着瞄了一眼我手里的银票,心情好的都要飘起来。
清风小道士在玉瓶上打了几个禁制。
我道,“女鬼已经中了我的禁制,动不了。你放她出来便是,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她,严刑逼供什么的随你们。放心,禁制,我不要钱。”
傅城,“......”
莫青,“......”
清风,“......”
清风将女鬼放出来的一刻,他就同情女鬼了。
女鬼太凄惨了,全身别说血了,连碎肉都掉无可掉,就一骨头架子十分干净的蜷在地上。
嗯,脸还好,眉是眉,眼是眼,但一半脸影模糊,一半脸影凝实。
女鬼面如死灰的蜷在地上,半透明的鬼影颤动不已。
她耗尽千年才拼凑的肉体,就这样瘫成一堆。脸没了,影子没了,现在连身体也没了。
她不该贪心的,她应该抢了影子就跑的!不,她连影子也不能抢。她明知道玛依妖人是不能招惹的。
傅城指着她的眉毛问,“你的眉毛哪来的?”
女鬼道,“我忘了。”
傅城皱了皱眉头,转头问清风,“你们白云观不是能搜魂吗?”
清风颤了颤,他觉得他这一趟,不是出来厉练的,是给师门丢脸的。
清风道,“师门是有一项绝计搜魂,但是,”他最讨厌但是了,“小道还没学会。”
傅城,“......”
我好奇的问道,“什么是搜魂?”
清风道,“搜魂是我门中秘术,不仅会对搜魂者的魂魄、精神造成不小的损害,轻则记忆丢失,重则疯癫痴呆。而且对施术者要求极高,极易造成反噬。且得到的记忆不可控,弊端远大于利,是以师门将此秘术列为禁术,除对罪大恶极,或掌握重大秘密者,不得使用此术。”
我感兴趣的道,“这么好玩?我试试!”
清风急道,“你小心反噬!”
我摆摆手,笑道,“放心吧!”
我蹦跳到厉鬼身边,双手伸进女鬼的鬼影里。
女鬼厉声道,“你要干什么?你说过放了我的!”
我循序善诱,“我是说过放了你,可我没说什么时候放你呀!你看你呆着也是呆着,何不废物利用下,让我学一学搜魂术,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我尽量不让你疯。”
某废物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把手伸进鬼影的脑子里,搅一搅,又搅一搅。
女鬼痛苦的缩成一团,声音的嘶哑的将我祖宗十八代都恶毒的骂了几遍后,我终于看见史诗级的影像,在我面前一字排开。
史诗级的一千年的记忆。
我咽了咽口水,觉得有点亏。
于是,我探出头来,对傅城道,“我帮你搜女鬼的魂,一百金,怎样?”
莫青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觉得他主子是史上最冤的冤大头。没有这么抢钱的。
清风默默的眨了眨眼,没见过搜魂途中还能唠嗑的。说好的禁术呢?
傅青点点头,道,“成交。”
于是,为了一百金,我精神百倍的开始翻一千年的书。
我是女鬼,一千年前,我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婉娘,姑且就叫婉娘吧。
一千年前,我也是一个十分婉约的女子,浣纱溪边,暖阳懒洋洋的照在我赤裸的双足上,我侧头,便看见李郎牵马自桥上而过。一双十分好看的眼睛,看过来,微微一笑。
仿佛有什么突然撞进我心里。
李郎来提亲时,我羞红了脸,躲在屏风后,怀着一腔春意,憧憬着夫唱妇随相敬如宾的婚后生活。
姐姐揶揄的笑我,“妹妹的眼光真好,李公子的聘礼堆成山了。足见他对你的看重。”
我拽着玫色裱衣的下摆,扭捏的道,“我一个乡下的村女,怕配不上他。”
成亲那天,李郎牵着我,走向那座巍峨雄伟的李家大院。层层叠叠的喜帐葳蕤连绵,繁绣锦丽的红毯逶迤蜿蜒,漫天花雨飘洒,震耳炮竹连声。
我尝想,我的幸福圆满了。
我会成为一个人人艳羡的新嫁娘,相夫教子,孝敬公婆,然后白头到老,养儿饴孙。
这真是一个睡着都要笑醒的梦。
可笑的梦。
你尝没尝过后悔的滋味?
你尝没尝过心如死灰的滋味?
就像那夜酷冷似霜的风,裹挟着冰渣子般的冰冷恶意,无声无息的击破记忆里的虚妄温暖,一刀一刀割破往日的温情番垒,露出尖锐的甜言蜜剑,涂了腐淬了毒,流出腐朽肮脏的蛆虫。
一千年,不过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