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所有水井都投了烈性的毒。然后,走回来,纵身,跳向烈焰里。
我死了。
我成了厉鬼,怨气冲天。
李家上下,上至李夫人沈氏,下至仆妇侍从,包括前来驱邪的道士,都被毒死了。
反倒是李郎,因为把死婴抱出时,一阵风过,掀起了包被一角,露出死婴青紫狰狞的脸。
他惊得手一抖,将孩子摔在地上。缓了半晌,方稳了稳神,重新包好包被,给李夫人送去。
他受了惊吓,便没再进水米,反倒捡了一条命。
我便泡酒喝。
一喝便是千年。
鬼差来索魂时,我迎着鬼差走过去,牛头马面战战兢兢的望我,“鬼王被人踢下了轮回井,你这样厉鬼我们拘不了,就算拘了,十八层地狱也磨灭不了你的戾气......”
我抬头望天,竟发现,天大地大,竟无我容身之地。
我飘飘荡荡,餐风饮露,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我看见一个女子,并不如何漂亮,但贝齿晶莹,唇色艳红。
我道,“你的嘴真美,送给我好不好?”
女子冷然的道,“你帮我杀个人,我把灵魂也给你。”
我摇头,“我不要你的灵魂,我只要你的嘴。”
我帮她杀了人,她按照契约将嘴给了我。
我照着镜子,看着自己脸上烈焰般迷人的红唇和鲜白如玉石的牙齿,突然间闪念:我何不自己造一具肉体,再做一回人?飘得久了,特别怀念脚踏实地的感觉。
我开始收集肉体,体骼匀称的骨架,玲珑的耳朵,婉约的眉,如画的眼睛,精致的鼻子......有更好看的,便替换掉之前的。
我想,我就要圆满了。
我就差一副影子。
然后,我遇到了她。
开始时,我只看上了她的眼睛。流波百转,神采奕奕,即使恐惧着,依然灿若星晨般艳起一池涟漪。
然后我发现了她的影子。
她的影子真重,完全坠的住我轻飘飘的魂灵,我几手狂喜了。
后来,我又发现了她的身体,这样纯阴的招鬼体质,简直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啊!
我决定夺舍她。
......
我翻完女鬼的记忆,只觉得腰酸、背痛、眼抽筋。
我觉的我的搜魂,和别人的不大一样。
没见过谁捜魂把自己累死的。
人家捜魂,是部分记忆,我这搜魂是整整一千年啊。
最悲催的,是女鬼真真正正的忘了是谁换了她的眉毛。不是忘了某个人,是忘了那一段。
我有点心虚,那段记忆不会是我咬掉的吧?
否则没理由,其他记忆都清清楚楚,独独缺了这一段吧。
就好比,一个赤脚医生要找一味草药,结果,翻了厚厚的一本医书,却发现这本书的这味药被人撕了。
我望着傅城,欲言又止。
傅城面露失望的表情,“朱姑娘,但说无妨。”
我咽了咽口水,说道,“她真的忘记了。”
短暂的沉默后,傅城苦笑一声,“还是要谢谢你了。”
他抽出一张早签好的一百金的银票递给我。
我觉得这银票有些扎手。我决定要对他们父子好点。
清风崇拜的望着我,“你是怎么搜魂的?”
我道,“我就想着我要搜魂,就搜魂了。”
“噗”清风一口老血喷出来。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他辛辛苦苦入世出世修行了十几年,人家想想就会了。
嗯,师父师叔他们都修行几十年了。这么想想,他心情又好受了不少。
这次,没人再提庆功宴的事。实在是人人累得要死。虽然他们都没干什么,但是殚精竭虑啊。
那个可是他们的圣女,拯救玛依,唤醒死大神的存在!
我们很早就睡下了。
清风不知道如何处置女鬼,就又把她交给了我。我也恰好要个靶子练练法术,就把她带在了身边。
当然玉瓶钱我是不会给出去的。
不知是不是我读完了女鬼的一生,有些感慨,竟然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便出了营帐,在月光下摔七彩幻彩蛛玩。
七彩幻影蛛“......”
当然不眠的,不止我一个。
傅城踱到我身边,笑道,“还是要谢谢你。”
我道,“你已经谢过了。”
傅城道,“那就再谢谢。六年前,我奉圣命镇守边关,我妻子刚给我生了衍儿,就失踪了。我找遍了雪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四年前,我听说白云观有寻魂秘术,可以致亲血脉寻人。因我与白云观觉阐道长有些渊源,我便带着衍儿亲赴白云观,以我儿精血为引作法。最终确定,我妻子已经不在人世了。除了确定我妻子已死外,我一无所知。这件事儿就像扎进我喉咙的一根刺,吐不出,咽不下,生生耗成了我的执念。我以为这辈子都没办法了结了,谁成想那日竟撞着女鬼吸人精魄。女鬼转过头,眉毛上的痣,仿佛一道惊雷震得我心中一痛。我想,冥冥中,是我妻子在给我指引,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刻。”
我安慰他道,“你放心吧,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你早晚会看到事实的真相。”
傅城目光灼灼的望我,笑道,“你很会安慰人。”
我笑道,“你是第一个说我会安慰人的。我拖后腿的本事,比安慰人强多了。”
身后传来一个清越的声音,“这一点我可以作证,保证拖得你遍地都是坑。”
李萧想起了被磕的后脑勺,还有被压灭的火,这已经不是拖后腿了,这是夺命连环坑啊。
我惊喜的转头,望着李萧道,“你怎么来了?”
李萧无语的望了望天,他一觉醒来,发现她不见,他都吓尿了好吗!结果她在和老男人面对面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