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款款来到百合苑,见周姨娘正弯腰给一株还未长高的佛见笑浇水,整个人都上了火,抢过她手上的瓜瓢道:“都火烧屁股了,妹妹还有闲心在这里侍弄花草?”
周姨娘缓缓接过赵姨娘手上的瓜瓢不急不缓道:“姐姐是指杏花坞的那位?”
“听妹妹这口气十有八九是听说了,妹妹打算如何?”赵姨娘盯着周姨娘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丝期许,别看周姨娘佛一样的人儿,说到智慧,周姨娘还是有的,不像她自己,整天只知道舞刀弄枪,其实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咳咳!”周姨娘突然避开了赵姨娘的眼睛,低下头咳了两声继续侍弄那株佛见笑。
“怎么,妹妹又犯咳疾了?”赵姨娘关心的给她拍了拍背。
“这是旧疾了,一入冬就犯!”周姨娘放下瓜瓢缓缓的朝小厨房走去,边走边道,“姐姐今天来得巧,半个时辰前我亲手做的油味滋刚上笼,这个点儿应该好了,来偿偿!”
这是周姨娘自己搭的简易小厨房,灶台是用木头搭的,四周都敞开着,四角柱上爬着一些常青藤,环境还算清幽敞亮。
周姨娘空闲时就寻思一些小点心效敬王妃,经常带着合姐儿在王妃面前走动,偶尔也能碰上王爷,王爷王妃对周姨娘倒是比对赵姨娘亲切,仿佛他们五个人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而身为运哥儿亲生母亲的赵姨娘却是个多余而又尴尬的存在。
周姨娘揭开蒸笼,热气腾腾的白烟冒了出来,用筷子夹了一只放在小碟子里恭恭敬敬的送到赵姨娘跟前道:“姐姐尝一尝妹妹的手艺!”
盛情难却的赵姨娘呲着白牙轻轻的咬了一口,嚼了嚼,脸上慢慢的露出愉快之情,赞道:“难怪王爷王妃夸你,这手艺还真不错!”
姐妹俩来到厨房不远处的一棵合欢树下,树下有一个小木桌,小木桌旁放着三只小竹凳。
周姨娘用衣袖拂了拂木桌上的合欢花,小心翼翼的把点心放上,又转进厨房蹲下在储物柜里捧出一个雕花的茶叶罐子,用托盘托了几个银质茶具缓缓走了过来。
“姐姐站着干嘛,坐呀!”周姨娘把茶具摆好,用青衣小袖拂了拂小竹凳上的落花,那动作甚是优雅,哪像丫鬟出身的人,活脱脱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儿。
赵姨娘忍不住仔细观察了她,脸庞饱满红润,头发乌黑莹亮,身体丰瘐,水色这么好,哪像有病的样子啊!
她又观察了四周的景致,虽然入冬了,不见草木调败,葱葱郁郁还能见到些花的颜色,赵姨娘忍不住夸道:“妹妹这里的环境倒是清幽,这个时节了还能草木繁盛,不像我那里全是些泛味的紫色竹子!”
周姨娘在那合欢树下取了一瓢活水,倒入茶炉子里,蹲下,一边煽火一边道:“姐姐不是一向都爱紫色吗?”
“现在突然不爱了,也许是受妹妹的影响,我觉得这些青青绿绿的倒养眼多了!”
赵姨娘见她煽炉子烧水,就问道:“妹妹这是煮茶吗?”
周姨娘指着小桌上的茶具道:“等一会儿煮茶,先烧点开水把那副西洋银质茶具洗一洗!”
赵姨娘拿起一只雕成莲花口状的带双耳的银杯子道:“这小东西看着倒精致,打哪儿来的?”
周姨娘也不瞒她:“去年我给王妃送点心,王妃一高兴就把这套茶具赏给我了,说是王爷到西部巡视咱南楚的茶叶生意时,一个茶叶商人送的,王妃不喜弄茶,就把它赏给了我!打那时起我就开始研究茶叶养生之道了!”
“妹妹越发能干了,连茶道都会了!瞧你这小院儿到处充满生活气息,难怪王爷王妃喜欢你,我突然觉得自己跑偏了,学那些没用的剑舞干嘛,也不见王爷瞧一眼,从今以后我要学妹妹洗手弄羹汤!”赵姨娘今日感触颇深。
“其实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色,姐姐不必一味妄自菲薄,你瞧王妃什么也不会,只需要做个画中美人儿,王爷不是一样视她如珍宝吗?姐姐身体好,擅剑舞,是个巾帼女英雄,一下子就给王爷生了个哥儿,这福气是我和王妃都羡慕不来的。”水煮沸了,周姨妮用小夹子夹了小杯子一个一个的在开水里烫。
“生了哥儿有什么用,还不是养在了王妃的名下!”赵姨娘也蹲下帮周姨娘烫杯子,没夹稳,杯子掉入滚水中。
“姐姐小心烫着手!你那手是拿刀剑的,这些细致活就让妹妹来吧!”
赵姨娘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周姨娘道:“姐姐身体好,再给王爷添个一男半女,你的紫竹苑就会热闹起来了。”
赵姨娘用白手绢包了一只黄豆沫的油味滋边吃边道:“说得好听,我连王爷的影儿都见不到,怎么生啊!”
“王爷这不是回来了吗?”周姨娘把涮好的茶具摆好,走到合欢树的活水下取了清水准备煮茶。
“王爷虽然回来好几天了,可王妃刚好犯了寒症,他一直陪着呢!”赵姨娘双手托腮,显得没精打采。
“妹妹耐心等着吧!无论王爷多爱王妃,可她终究是个男人,是男人就有需要,王妃是个纸美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姐姐总有机会的!”周姨娘扭开一个铁皮填漆的茶叶罐子,勺了两勺茶叶倒在滚水里,顺便熄了火,翠绿的茶叶店滚水里翻滚,舒展就像活了一般。
赵姨娘探着头嗅了嗅味儿道:“这是什么茶叶?好香!”
“这是老君山眉,也是王妃赏的!”
于是她们又言归正传:“王爷那么多格格,就算有需要也想不到我呀!”赵姨娘又用白绢包了一个黄豆面的油味滋放进嘴里。
“那姐姐就想办法让王爷想起你呀!”周姨娘恭恭敬敬的递上一杯她亲手煮的老君山眉,“姐姐渴口茶,去去油味儿!”
姨娘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吃了三只油味滋了,她自嘲道:“瞧我,还说要减肥呢!不知不觉居然吃了三只了,让妹妹笑话了!”
“咱们姐妹俩还见外吗?”周姨娘眉眼弯弯,笑得跟她屋里供着的那尊佛一样!
“妹妹刚才说的办法?可否指点一二!”赵姨娘表情诚炙。
周姨娘拿起一只豆沙馅的油味滋,觉得太甜,咬了半口就放下了:“王爷虽然有很多格格,可那些都不值一提,挤在低矮的门墙下,没有一儿半女,就是普通的侍妾,日子过得连清清白白的侍女都不如呢!侍女们年龄到了还可以放出去配人,可这些没下崽的格格一辈子只能像猪一样被圈养在猪圈中混吃等死!”说到此处这位佛一样慈善的妇女的脸上居然有一丝丝扭曲。
“想想,这些格格也够可怜的!”赵姨娘突然发起了善心。
“有什么可怜的,愿赌服输,当初她们奉上自己的清白时本来就是在赌,赌赢了飞黄腾达,赌输了也要认命!”周姨娘说得云淡风轻,有时候看似大慈大悲的佛其实才是最无情的,单纯的赵姨娘是无法理解周姨娘的心情的。
“不过有一位格格不一样!”周姨娘把吃剩的半个油味滋扔给树下的灰猫,把杯碟放入一个篮子里,用白绢子擦干净手,坐下来正正经经的和赵姨娘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