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靖羽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外头落了锁,大批的家奴守在屋子四角。
这是一座独门独院的屋舍,想出去。难比登天。
如今她不关心别的,只是这脚……越发疼痛难忍,她咬牙撑着,只希望芙蕖能找她爹来一趟,而后给素颜腾出时间救人。
她是绝不会希望,看到年家跟上官家沾上一点关系。
不管年世重然后谋划。也不管她爹是怎么想的,横竖这两人决不能联手。所以,只要她爹赶来,只要素颜来得及救她出去,她就会消失在将军府。失了踪的相府千金,失了踪的二皇妃,她倒要看看年世重如何交代。
深吸一口气,上官靖羽咬着牙端坐床沿。
她的脚疼得无法走路,是故如今唯有等。
也只能继续等下去。
外头有杂乱的脚步声,而后是年府管家的声音,“小姐请安心等待,相爷来了,正与将军在书房会谈。将军吩咐,待会就请小姐过去。”
上官靖羽冷笑两声,“会谈?那我就等着!”
“多谢小姐。”管家在外头低低的笑着,而后厉声吩咐守门的人。“好生看着,若是小姐有什么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是!”门外的人。一个个战战兢兢。
这年世重乃是行伍出身,对于府内的管束自然是极为严格,很大程度上按照军人行军打仗的法度,来制裁府中的家奴。是故一个个家奴都心惊胆战,不敢越矩半分。
房中燃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像极了她此刻的心境。
素颜难道没听出来她最后的话外之音?心下轻叹,素颜平时少根筋,但逢着大事,总个还是有些脑子的。难不成没有找到重锡?或者没有找到后援?叉匠助划。
如今爹已经在将军府,再拖下去,只怕两人要联手了。
前世年世重教上官家满门覆灭,重活一世,她绝不会再让年家,沾了上官家分毫。既知结果。必改初衷。
她想了想,将视线挪向案上的杯盏之上。
咬牙,撑着疼痛难忍的脚,亦步亦趋的走向桌案。下一刻她握紧了杯盏,以布巾包裹,狠狠砸碎在床褥之上。床褥隔音。外头没有半点察觉。握着锋利的瓷片,她重新坐回床沿。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这一步。
*
上官凤缓步走进书房,面色难看至极。一张绷紧的容脸,一双锐利如刃的眼睛,狠狠扫过书房里的一切,最后才将视线停留在眼前的年世重身上。
“相爷,请!”年世重微微躬身,毕竟上官凤乃百官之首,谁敢不敬。
“哼,废话少说,阿靖何在?”上官凤开门见山,没能见到女儿,他自不肯放心。
年世重一笑,“小姐在舍下做客,相爷何必着急。”
上官凤冷睨年世重一眼,缓缓坐下,仍是一副高冷模样,“大将军可知,本相的女儿,碰不得?”
“自然是知道的。”年世重低低的笑着,“但若不如此,只怕相爷不会屈尊来这一趟。”
这话,上官凤早已料到,彼此也就心照不宣。
“上朝之时,便可相见,何必偷偷摸摸的,拿我女儿做饵!年世重,你可知重臣私相授受,大有结党营私之嫌?皇上是最恨结党营私的!”上官凤挑眉,笑得诡谲而森冷。
年世重望着上官凤,心道,难怪众臣皆惧色上官凤,这丞相委实不好对付。心思缜密,如同老狐狸一般狡猾,教人根本无从下手。
然则,再狡猾的狐狸,也是有软肋的。
想必那上官凤的软肋,便是他这女儿。
思及此处,年世重恢复了心神,恭敬的笑道,“丞相多虑了,我并无结党营私之意,只不过相邀丞相来一趟,也只是为了平素叙旧。这一殿为臣,都是幕僚,谈不上结党营私,只是想增进增进感情罢了!”
“哼!”上官凤轻哼不语。
见上官凤不语,年世重继续道,“舍妹与小姐有点误会,想来也不是故意闹腾,这传出去,三皇子那头倒也罢了,横竖皇上……”
他顿了顿,见上官凤面色微缓,便说了下去,“二皇子到底是贵妃娘娘的心肝宝,又是皇上的心头好,若然小姐与舍妹在望江楼厮打一事传扬出去,只怕二皇子那头会心生芥蒂。所谓娶妻求贤,这打架斗殴乃是市井之徒所为。
舍妹倒也罢了,总归及不上小姐的尊贵。然则若是皇上大怒,那可就不得了。说到底都是皇家的媳妇,妯娌之间尚且厮打不休,哪日轮到兄弟阋墙,皇上岂非……”
上官凤挑眉看了年世重一眼,眸光微暗。
谁道武官皆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看这年世重,不但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这些话语,摆明了是求和,也摆明了是想跟上官凤讨好,却又带着威胁。
上官凤,最恨被人威胁。
但是此事,确实不宜张扬。
悠悠之口难休,天子之威难测。
“你在威胁本相?”上官凤嗤冷,唇角微扬,眼底的光越发森冷。这种眸色,年世重在上官靖羽的身上,见过一次,下意识的心头一震。
果然是虎父无犬女,父女两个,总归相像至极。
“不敢!”年世重道,“只是想跟相爷,握手言和。还望相爷大人不记小人过,恕了舍妹无礼冒犯小姐之罪。舍妹年幼,不知深浅,相爷……”
“将军这样说来,本相也有话说。”上官凤岂是坐以待毙之人,“国寺乃修行之地,清静之门。心不诚则佛不灵,要想修行,先修身。勒不住马车,管不住自己的邪心,就别上路。不然伤了人,酿成大祸尚不自知。”
年世重面色微惊,但还是保持着恭敬的笑意,“相爷教训得极是。”
年玉莹以马车撞人的事,想必上官凤知道了,然则上官凤没有追究,这是不是意味着……
上官凤起身,“把我女儿交出来。”
“相爷稍后,我马上请小姐过来。”年世重笑着朝外头走去,及至门外,瞬时敛了笑容,眸色森冷。睨一眼外头的管家,“去把小姐带过来。”
管家颔首,急忙朝着后院跑去。
门外一声“把门打开,请小姐出来”,上官靖羽的心,瞬时提到了嗓子眼。
手上微颤,握紧了那片碎瓷,缓缓朝着腕上移去。
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门,终于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