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熙熙攘攘,六部衙门前,张贴着六部精挑细选才列出来的前三甲名单。
首当其冲,头名状元竟然是名不经传的海润。教人大跌眼镜不说,更是一扫当初疑心丞相府考场舞弊的阴霾。
上官致远位列第二,第三名亦是名动东都的才子。
上官凤早在揭榜的那一刻,已经怒不可遏。奈何,这三卷文章,皆是匿名递往宫中,最后又由皇帝点头。才算定了三甲之名。叉役名技。
海润之作,字字珠玑,堪称民生大计,皇帝自然是一眼就看中。
如此良才,埋没荒野,真乃朝堂之失。
朝堂之上,百官议论纷纷。
点堂太监一声喊。皇帝萧盛缓缓步入金殿,扫一眼一殿众臣,四下瞬时噤若寒蝉。
萧盛端坐龙椅,众臣随即下跪,高声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音落,萧盛道,“今日乃揭榜之日,明朝便是冬节,正好双喜临门。六部为朝堂选能,委实辛苦。”
六部官员瞬时上前,躬身行礼,皆异口同声道。“为皇上尽忠,为皇上分忧,乃臣等本分,不敢言苦。吾皇万岁万万岁。”
百官再次行礼,“皇上乃天下明君,太能下有才之士,聚而归之,乃天意所归。”
萧盛点头,“都起来吧!诸位爱卿都是朝之栋梁,缺一不可。”
语罢,萧盛看一眼左侧伫立的太子萧东乾和二皇子萧东铭。继而又看一眼伫立右侧的丞相上官凤。面色稍瞬黯淡下来,“朕为君十载,不敢说兢兢业业,但也是谨小慎微。唯恐乱了这太平盛世。可是,偏偏有人唯恐天下不乱!”
这话一出口,底下瞬时一片诡异的死寂。
“朕这里有一份折子。”萧盛随手递给身边的太监,“念出来。”
太监战战兢兢的接过,只一眼上头的词句,面色刹那间惨白如纸。他惊惧的看了看冷然坐立的皇帝,继而又小心翼翼的看一眼底下的太子萧东乾。
萧盛蹙眉,“让你念,你就念!”
“奴才遵旨!”太监畏畏缩缩的深吸一口气,于这寂静的大殿内,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儿臣叩首,上禀天听。查丞相上官凤。结党营私,科考舞弊。意欲幼子为首,贪慕吾朝社稷,遗毒江山为其手。六部知而拱之,乃助纣为虐。或慑于丞相威势,或仰承丞相之好,抛诸圣上恩德,独恋权势于握,实乃害群之马,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话未完,太子萧东乾扑通跪了下去,“父皇容禀!”
上官凤眸色微恙,紧跟着跪地,“皇上明鉴,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为朝廷选能,更无私心。臣惶恐,请皇上恕罪!”
下一刻,萧盛忽然将桌案上的杯盏拂落在地,砰然随地的杯盏,惊得众臣刷刷刷跪地俯首。
“太子,你还有什么话说?”萧盛冷然,“今日揭榜,头名乃是朕亲点,并非上官家幼子。你这弹劾不成,可就成了诬告!”
萧东乾身子一颤,“父皇,儿臣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朝廷,为了父皇和大朔。”
“还敢巧言令色!”萧盛冷哼,“你身为太子,不思为朝廷分忧,却日日惦记着这个,惦记着那个。怎的,朕这还没死,你就想取而代之,来做朕的主吗?”
“朝堂选能,你若有疑,是否要怀疑朕,如今跟丞相串通一气,选了如今的头名状元?太子啊太子,朕怎么就生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音落,萧东乾慌了神色,“父皇恕罪,这一切都是儿臣底下的人一时不察,才会造成如此误会。儿臣对父皇之心,天地可鉴。”
“你别以为自己在外头做了什么,朕一点都不知道。”萧盛眯起危险的眸子,字字如刃,“朕能让你久居东宫,做这大朔朝的太子爷。也能废了你,让你当个庶民百姓。”
“父皇恕罪父皇恕罪,儿臣……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质疑丞相为朝堂选能,是儿臣有眼无珠错信他人,才会做这糊涂事。父皇……”萧东乾已然瑟瑟发抖,“父皇恕罪,儿臣下次再也不敢了。”
若非念着死去的皇后,萧盛是绝不会让萧东乾当这大朔朝的太子。
上官凤没有吭声,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萧东铭。
萧东铭随即跪身行礼,“父皇息怒,皇兄身为太子,肩负朝廷重责,想必是日夜忧心朝堂之事,所以才会误信小人。请父皇莫要责怪,皇兄也是为了父皇和朝廷。若父皇因此降罪皇兄,儿臣愿与皇兄同罪。”
“与你何关?”萧盛蹙眉。
萧东铭道,“正所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儿臣不愿看到父皇与皇兄因为一时之气,而伤及父子情分。请父皇息怒。”
“你倒是个有情义的。”萧盛冷哼两声,“太子,你可都听到了?”
萧东乾重重磕头,“儿臣谢父皇恕罪,多谢二弟。”
上官凤抬头笑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闻言,萧盛一怔,“喜从何来?”
太子不成器,他身为大朔朝的帝君,有何大喜?哭都来不及!
上官凤道,“皇上,太子爷与二皇子手足情深,将来必定为大朔朝再创辉煌。自古以来兄弟阋墙,如今眼见二皇子稳重从容,与太子刚好能取长补短。此乃大朔之福,天下百姓之福。吾皇万岁万万岁,愿大朔国祚万年永固。”
群臣随即符合,“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朔国祚万年永固。”
萧盛朗笑两声,这才缓了口吻道,“你这老滑头。”轻叹一声,睨一眼跪地的萧东乾,萧盛道,“也罢,今日之事朕就不计较。来日你若再无中生有,朕定不轻饶。”
萧东乾松一口气,“多谢父皇恩典。”
脊背,却是一身冷汗。
如此,上官凤也算因祸得福。但归根究底,若不是皇帝动了易储的心思,又怎会在大殿之上,让太子萧东乾如此难堪。
然则不管是谁,一个个皆心知肚明,此刻废太子,绝非明智之举。
太子到底是太子,久居东宫,亦笼络了不少朝中大臣,要想易储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太子无大错,储君不可废,这是已故太后的遗诏。
纵然皇帝,也不想落一个不孝之名。
上官凤全身而退,太子非但没落得好处,反而还被责难,真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去,给我查清楚,那个海润到底是什么人!”萧东乾上马车前,狠狠的望着远处的萧东铭,“猫哭耗子。”
华丰躬身,“卑职马上去。”
“还有,独孤最近有些不太对劲,盯紧点。谁敢在我眼皮底下耍花样,即刻格杀。”萧东乾切齿。
“明白!”华丰面无表情,目送马车徐徐而去。
僵冷的表情,仿佛无悲无喜,活脱脱一具泥塑木雕。他看了看灰暗的天空,抬步朝着宫门口走去。及至宫门口,却身若幽灵,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