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鸿褪去外衣,这外衣还是从御羽山庄穿回来的,内里的衣衫早已破碎。身上,满是刮伤与刺伤。到处血迹斑斑。
“文安……”他刚要开口,却听得身后传来低低的抽泣声。心下一怔,便有一双温柔的手,缓缓替他解开腰带。
低头,却是良辰俯跪在他跟前,小心翼翼的替他褪去衣衫。
“怎么是你?文安呢?”傅少鸿冷了脸,本就心头不悦,整个人焦躁得很,口吻自然也极为不耐烦。冬休见亡。
“老夫人吩咐。让奴婢前来伺候。”良辰低着头,脸上挂着泪痕,只眨着眼睛看他身上的伤痕。
又是老夫人!
傅少鸿没有作声,“我自己来。”他看了良辰一眼,良辰识趣的背过身去。
见状,傅少鸿才缓缓褪去衣衫,走进了浴桶里。
水汽氤氲,带着少许朦胧。热水的浸泡,让人绷紧的神经开始逐渐放松。良辰转身,小心翼翼的拿着搓澡巾替傅少鸿搓背。
她的手法极好,温柔而舒服。傅少鸿靠在浴桶上,微微合起了双眸。他也不是没被女人伺候过,自打他明白了男女之事。他身边的女人便犹如过江之鲫,多不胜数。
可是……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许是报应!
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报应他的游戏人间,报应傅家曾经做过的孽。好不容易静下心来。没想到,终归敌不过彼此的宿命,输给了世间的恩怨荣辱。
眸,骇然睁大,傅少鸿气息微喘,依旧是无法言说的焦躁与愤怒。
他忽然一拳砸在水面上,水花飞溅。溅湿了一旁的良辰,惊得良辰一下子跌到在地,不知所措的望着眼前突然发难的傅少鸿。
“少将军?”她娇弱的低喊。
傅少鸿的视线,狠狠转向她,若刀子一般剜过她的脸,“你很像嫁给我是不是?”
良辰愣在那里,双眸噙泪,却是徐徐起身,手中拿着擦澡巾,“少将军是不是累了?奴婢去帮您更衣。”
她快速取了衣服。
下一刻,傅少鸿骤然从浴桶中站起身来,快速握住了她的手腕。
良辰的手一抖,衣衫瞬时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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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阳光极好。
傅少鸿一大早便离开了将军府,傅老夫人进傅少鸿房间的时候,良辰已经穿戴整齐,刚要走出房门。
“老夫人。”良辰急忙跪身行礼。
“起来吧,做得很好。”傅老夫人笑了笑,“只要你能留得住少鸿,你的肚子能争气点,过几日将军回来,我就给你抬位份。虽然做不得少夫人,但是这府里并没有别的女人,能跟你争宠,所以你该明白怎么做吧?”
良辰点头,“奴婢明白。”
傅老夫人赞许的瞧了良辰一眼,“既然少鸿开始接受你了,以后,你便留在这里伺候,不必随我跟前了。这身上的衣衫,也是时候该换换了。”
“多谢老夫人抬爱,良辰一定不负老夫人厚望。”良辰毕恭毕敬的行礼。
音落,傅老夫人转身往外走。
良辰转头看一眼昨夜的床褥,悄无声息的敛了眸中精芒。
食为天的雅阁内。
重锡端坐轮椅,望着快速进门的海润,打招呼性的点了一下头。
海润一身便衣,见着重锡便抱拳,“重公子。”
“先生请坐。”重锡道,“今日相约来此,实乃有事相托,还请先生莫要推辞。”
“不知公子有何要事相托?海润虽有功名在身,然则尚未建树,怕是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只是公子于我有恩,你我也算知交,但凡能力之内,我必定全力以赴。但事先说好,不得违背我的底线。”海润还是一惯的迂腐。
重锡笑了笑,“那是自然。”
海润随即坐定,“到底是什么事?”
“皇陵那头出了事,工期延误了下来,皇上大怒,想必你们工部要忙活好一阵子了。”重锡从容而淡定,言语间没有半点波澜可循,“皇陵乃皇家大事,每年朝廷拨给工部修建皇陵的银两,多得让人眼红心黑。”
“你是说……”海润蹙眉,“让我盯紧些?”
重锡摇头,“我得到消息,前两日工部尚书之子,借着修建皇陵之名,侵占良田。不但如此,此人还搜刮百姓的民脂民膏。想必,是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海润不解,“尚书之子,竟敢如此妄为。只是尚书乃工部之首,我如何为之?”
“你都说了,是工部之首。”重锡淡淡的笑着,“阿靖会帮你出主意,消息我已经送到,你自可寻了她商量。她的身份地位,足以帮到你。”
“这些害群之马,我早晚一个个都给剔除。”海润切齿,平生最恨官官相护,最恨欺凌百姓。可如今,他不得不做起官官相护的勾当,但为的却是百姓。
如此,也顾不得自己的底线不底线,凡事随机应变才是。
“还有……”重锡顿了顿,“这段时间,烦劳先生多留意阿靖。我……有要事出门一趟,许是年后才回。”
“重公子与阿靖似乎交情颇深。”海润是知道重锡与上官靖羽之间联系颇多,但素来对情感木讷至绝的他,压根没往那边去想。要知道,不管重锡怎么做,上官靖羽如今都是名义上的二皇妃,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
谁都无可更改!
就连上官凤,也是无力为之。
重锡笑而不答。
见状,海润拱了拱手,“告辞!”
他如今是朝廷命官,自然不能随意在外头久留。
目送海润出门,青墨快速进来,“二爷,海润生性耿直,靠得住吗?”
“阿靖看中的人,自然是靠得住的。”重锡没有过多解释。
“可海润只是工部侍郎,能扳倒工部尚书吗?”青墨不解,“这尚书乃是太子的人,太子每年从工部抽了不少银子为己用,那问心庵能建成如此规模,便也是拜其所赐。”
“所以我才要斩断工部的手,让太子爷自顾不暇,无力顾及李贺之事。”他轻叹一声,“也唯有牵制太子的力量,我们才有机会。”
须知外头,但凡稍有知情者,对这个盒子和李贺,都是势在必得的。
不单是太子,二皇子,还有各路隐藏暗处的人马,一个个都是虎视眈眈,绝不会轻易放过李贺。所以现在,能散一些势力就尽量散去,散不去就看谁先到先得。
“想来海润是上官致远的师父,还是丞相一手提拔,应该能换去尚书。”青墨低语。
重锡一笑,“不管怎样,都好。”
横竖他的打算不在朝内,是在朝外。
朝内随他们自己折腾,他只管拿到盒子就是。
不过如果去了甘州,那么这个盒子和李贺的周全,只怕就由不得自己了。所以必须在甘州之外,截住李贺。
“公子什么时候走?”青墨问。
他轻叹一声,“大抵明日,今日随我入宫一趟吧!”
青墨颔首。
只是丞相府,真的不必通知吗?
------------本座是生离的分界线,砸鸡蛋的别砸脸--------
御书房内。
萧东离端坐轮椅,神情一如既往的淡然从容。长而浓密的睫毛半垂着,温和之中带着几分拒人千里。他一言不发,手中习惯性的摆弄着自己的软钢丝。
“你要走?”萧盛一怔,“去哪儿?”
“回甘州修养。”萧东离不紧不慢的回答。
萧盛蹙眉,“回甘州?”
“回母妃的故居。”萧东离抬头,眉目温润,眼底的深邃与幽暗,却让人看不透猜不透,仿佛隔着一层薄雾。纵然萧盛,阅人无数,见着他这副模样,竟也有些不知所以。
萧东离发髻轻拢,额角金饰在微光中淌着迷人的流光,像极了萧盛记忆中那个一笑嫣然的女子。可惜,萧东离不爱笑,甚至于,在这张绝世无双的脸上,从不会过分的显露属于他自己的情愫表情。
他但若幽兰,却有着深渊一般迷惑难测的静然。
在诸多皇子中,想来也唯有萧东离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乱,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从容镇定得,连萧盛都有些忌惮。所幸萧东离的手上,并无实权,只是空有皇子之名,如今又双腿残废。
“父皇……”他犹豫了一下,唇线紧抿。
萧盛一声长叹,“甘州,是个好地方。”
他点了一下头,眉睫垂下的时候,带着少许黯淡失色。
房内静谧了良久,父子之间竟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不得不叫人尴尬。萧盛瞧一眼端坐轮椅的萧东离,他有很多儿子,但是成年的也就这三个。
太子不成器,二皇子……如今萧东离又……
“此去甘州路途遥远,路上自己小心。此外甘州有些人不该靠近就别靠近,你该明白朕的意思吧?”萧盛双手负后,站在萧东离跟前,眼神锐利得如同刀子,冰冷的划过他平静的脸。
萧东离点头,“儿臣明白,自当洁身自好,不敢轻易沾染。”
“如此最好。”萧盛冷笑两声,“甘州早晚是要乱的,你去那边也好,替朕多看多听,若有消息可随时来报。哪日若想回来了,再回来就是。”
“多谢父皇。”萧东离行了礼。
萧盛拂袖出门,没有再回头。
甘州,是一个朝内朝外都不敢轻易提及的地方。那里有三个让皇帝头疼的人,一个是萧东离的母妃,一个是萧东离,还有一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