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之同时。
古屏镇外。
由细小碎石铺就的马路上,平稳驶来七八辆绿皮军卡。
这是县区团部运往边疆部队的生活物资和枪械弹药。
骨碌碌......
头车司机将方向盘一打,立即偏离路道,拐进通往镇子的大路,后方司机同样如此。
只因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如今晌午已到,军士们自然要进镇进食,顺便补充下消耗的水。
只是接下来,司机愈向前驶进,愈感觉不对劲。
这条从县区通往边疆之路,他这么多年来少说开过上百趟,沿途所经过的乡镇村庄没有一个是不熟悉的。
上一个月还在古屏镇停车休憩过,那热闹繁华,喧嚷嘈杂所呈现出来的一派蒸蒸日上气象,可是历历在目,印象深刻。
可而今,眼前这条冷清、寂寥、空荡荡的主干街道上,散落着些枯枝败叶和未打扫的生活垃圾,连半个人影都未瞧见,给人一种荒废衰败之感。
凄凉。
萧瑟。
暮气沉沉。
“奇怪。”
“这古屏镇怎么变成这番模样?”
“长这么大见过的类似场景,唯有我年少时所经历过的疫情,那年尚是大庆元兖帝在位,可谓是尸骨横野,野犬结队,家家缟素,凄惨无比。”
司机老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当兵已有二十多年,之前是大庆王朝戍边部队里的小小马夫。后来大乾立国,便顺理成章的改旗易帜,其简单学了下开车的技术,便当上了如今后勤部门的卡车司机。
坐在旁边的是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小李。年龄才十八,籍贯是北方的,人一向活泼开朗,这下听到从未知道的过去之事,便忍不住好奇问了。
司机老刘自然是和他简单讲了下那年疫情之事。
听完后的小李顿时有些不淡定了,望着道旁那一排排门窗紧闭的人家,担忧道:“刘大叔,你说这里会不会也有瘟疫?镇里的百姓都已经逃走了。”
话一说完,其脑瓜子立马挨了老刘一個大兜子。
“会不会说点吉利的话?如果有瘟疫的话,镇民走之前不会带上自家东西?”
说着,老刘示意小李看向周遭屋檐下晾晒的腊肉。
“可即便如此,镇子里一定有问题。”一脸委屈的小李,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大叔,还是小心为妙。”
“傻子都看得出来,你个新兵蛋子居然教导起了我这老兵,胆子挺肥。”
老刘话是这么讲,但紧皱的双眉,透露出其内心之不平静。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向来感知比较敏锐的军士们,隐隐从镇内这诡异的氛围中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
可到底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导致镇上四处无人?
总不会是果南国进攻边境吧?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边疆战乱,团部必有情报,不可能没有点消息透露出来。
可不是战争,又会是什么?
他们真的想不通。
不过到底是军人,又有长枪在手,底气还是比较足的。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有实力硬刚一波。
“去镇长府邸上看一下。”老刘冲后面紧跟的同僚大喊一声。同僚们表示明白。
遂一行军卡浩浩荡荡开往镇中心。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两排房屋的阴森窗子下,时不时探出多双诡谲双眸,窥伺着他们渐渐远去。
很快。
多只军卡停在占地广阔,气派不凡的府邸门前。
所有军士果决下车,三两步便步至门口。
表情凝重的老刘,环顾四周,见周遭万籁无声,异常寂静,语气有些不安道:“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大伙儿,枪先上膛,有不对劲的话,直接开枪。死伤勿论,安全第一。”
虽然其只是个司机,但军龄是在场所有人当中最长的。所以讲话还是非常服众。
大家纷纷照做。
年轻的新兵蛋子则又紧张又兴奋。紧张是因为害怕未知,兴奋是这次终于可以有机会开枪,大展拳脚了。
老兵则显得沉稳许多,只是双眼警惕的观察周围,时刻注意不对的情况。
嘎吱。
这是大门打开之清脆声。
老刘本来是准备敲门让人出来迎接的,但红木门并未关紧,只是轻轻敲了下,便露出一条门缝来。
然后其用力一推门。
忽然。
异变惊起。
哗。
哗。哗。
大片成群的蝙蝠从屋檐下若同乌云一样飞出,遮天盖日,腥味难闻。
吓得众人不由心头一紧,冷汗直冒。
心理素质比较差的新兵差点下意识便要举枪射击,好在被在旁的老兵及时拦下。
“胆子小成这样,还当什么兵,干脆回家种田算了。”老兵呵斥一声。
闻言,新兵一脸羞色的低着头,无地自容。
“怎么这么多的蝙蝠!”
“难道镇民的消失和蝙蝠有关?”
老刘神情困惑,抬眼看向在四下无人的庭院中横冲直撞的蝙蝠群,沉声道:“身为军人,我们有责任和义务进去一探究竟。不过老兵先上,新兵在外等候。”
“以免有小蟊贼盗窃军需物资。”他怕伤到新兵的自尊心,立马补充上这个理由。
说完。
无视小李几个新兵恳求的目光,用郑重语气下达原地守卫的命令。
小李等人无奈听命。
少顷。
连老刘在内一共六名老兵,皆带着长枪步入,小心翼翼探索着这眼前不同寻常的府邸。
新兵们则散在军卡周围持枪警戒。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转眼间十五分钟过去,老刘几人依然并未出来。
便在新兵们等的有些不耐烦,互相小声抱怨之时。
忽然。
一阵急促而刺耳的枪声如同平地惊雷一样炸响。惊动了所有人。
“什么情况?”
“大叔他们在里面开枪了!”
面露惊容的小李,瞪大着两眼,抬头望向府邸之内,只觉这次事情大条了。
一旦出现开枪之情况,说明局势已糟糕透顶。否则正直英勇的军人,不会随便开枪的。
未等大家反应过来,里头又传出一阵痛苦惨叫声和惊恐声,还有沉重急促的奔跑声。
“快!我们赶快进去支援!刘大叔他们一定是遭到埋伏了。”小李说话间虽然颤抖着嗓子,显得有些害怕,但还是立马招呼同伴们冲进去准备支援。
几人刚冲到大门口,便立马呆立在原地。
迎面跑来的是浑身是血,面带恐惧的老刘,其军装褴褛,右臂受伤,衣上被凶狠撕破出几个大口子,隐约显露出来的道道血痕,正止不住渗出殷红血水。
身后有一个金发碧眼,身披黑袍的古怪洋人,口边流淌着新鲜红血,正面带狰狞之色,极速飞跃而来。
此刻。
老刘同样看到对面新兵们的出现,连忙摆手怒吼道:“快走啊!赶快逃出去向团部求援!”
下一秒。
黑袍洋人快速飞追上,从背后用两只长有尖长无比指甲之手牢牢扣住老刘脖子,然后张开尖锐獠牙,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啊.....”
老刘双眼暴瞪,痛苦无比,两条大腿无力的乱踹着。
这异常血腥恐怖的一幕,将不远处的新兵们都看得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下意识的是举枪射击!
这不是失去方寸,而是人的认知问题。
毕竟是没有接触过脏东西之人,又怎会第一时间想着逃跑呢?
即使立即转身逃遁,最终是否可以逃脱升天,尚尤未可知。
是以,在几下刺耳枪声过后,镇子里紧接着传荡开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
不多时。
场上唯有几只孤零零的军卡静静停在府邸门外。
时间转眼即逝。
距离军卡出发已过去六个小时,驻扎在边疆大山周围的前沿部队指挥室内,在场军官皆是蹙紧眉头,空气中充斥着电台的激烈敲打声。
“都这么久过去了,团部明明是定下今天日子送来的,怎么物资还未到?”
“军营仓库里的粮食、弹药、汽油等一应军需用品都快见底了。”
“立马向团部发去紧急电报,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们在前线吃苦卖命的镇守边疆,后方连这点补给的小事都办不好,岂不寒了将士们的拳拳爱国之心?”
身穿挺直军服,肩扛两条金纹细杠和一花的中年军官,怒冲冲对着电台人员讲道。
很快。
县区团部指挥室收到多封来自边疆部队的电报。
最高长官立即大惊,自己早上明明亲手签发军需文件,已经派出军卡前往边境了,怎么手下的前线部队告知物资还未到?
这里头是出了什么事么?
一时间。
团营级两支部队用电台再度确认各自情况后,便知肯定是那几只军卡在途中出现了意外。
于是团部连忙派人沿途紧急查找,务必要追回一应军需和弹药枪支。
而这一耽搁,天已经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