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罢,小姑娘还三两步地朝凤琰跳过去,男人笑得眉眼弯弯,身形提起速度,先于莳泱停在了她的面前,张臂把人拥入了怀。
“外面冷,怎么不在宫里等我?”
话是这么说,可男人看到小姑娘扑入自己怀里,那眼里的笑意和满足都要溢出了。
鼻间嗅过小姑娘沐浴过后的皂角清香,其中又夹杂着淡淡的奶香味,凤琰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
莳泱下巴抵在男人肩上,蹭了蹭凤琰的耳朵,小手挽上了他的脖子,往上一跳。
整一动作做的那叫一个熟络。
“母妃说要给你个惊喜。”莳泱软糯道,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鹅黄袄裙,又摸了摸自己头上的两个小揪,上面还套了同样颜色的毛绒球,“还……好看吗?”
问及这个时,小姑娘竟然还特意注意起了男人脸上的表情来,垂下来的手,悄然攥紧了衣角。
不说这一身鹅黄色衬的小姑娘肤色更加粉嫩,光是头上把长发扎成两个团团就是可爱得紧。
面如斗雪红般娇,唇如点脂红。小姑娘抿着小嘴,眸清似水。
凤琰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点了点头,“好看,泱泱最好看了。”
那时的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将他的心都牢牢抓紧了。
闻言,莳泱眼眸微微睁大,瞧着男人满目温柔地看着自己,又迅速地低下了头。
好一会儿,才淡淡地回了一句“嗯”,那被凤琰抱起后的转身,男人看不到的地方,小姑娘的耳尖子却悄悄地红了起来。
倚在男人的肩头上,莳泱抬眸看向刚刚被自己甩开的许萱彤,女人面着轻纱,美目盈盈秋水,望着自己,目里满是笑意。
看着许萱彤就这么乖乖地跟在自己和凤琰身后,莳泱抿了抿唇,扯了扯凤琰的耳朵,小声道:“我饿了,母妃跟我出来,也没有吃饭。”
凤琰怔然,抬头看了看半暗的天色,又回头看了一眼许萱彤,刮了下莳泱的鼻子,打趣道:“小脑袋瓜儿记吃饭的时辰倒是记得挺牢。”
更重要的是,小姑娘称自己的母妃亦为母妃。
现在,是宫里御膳房送晚饭的时辰……
“走吧,母妃。”凤琰把莳泱放到地上牵起她的手,回头朝许萱彤伸出了另外一只手,展齿一笑,“回家吃饭了。”
“母妃,琰儿找你回家吃饭了。”
许萱彤望着面前男人的高大身影,晃了晃神,同记忆中那个小团子重合在了一起。
变的是长开的五官,拔高的身形;不变的,是从始至终的情意。
重新醒过来,这周边的一切她都恍如是沤珠槿艳,恍如她仍然活在极乐编织的梦中,其实从未醒来。
夜半惊梦,她都害怕着身边人会消失在眼前,担忧着兄弟俩与自己的疏离。
现下……
许萱彤眼眶微湿,迅速地眨了眨眼,她唇角勾起一抹弧度,上前把凤琰的手轻轻拍开,拉起了莳泱的手。
两人一左一右把莳泱牵在中间,对视相笑,一同往不远处拐角的景王府走去。
两人有说有笑地交谈,伴随着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脚步声,映着京都的雪景,热闹与人群参半的街道,显得格外的温馨。
若忽略了躲在一个死角处,那过于怨毒的眼神的话,倒真是如此。
蓬头散发,面形若槁骸。女人长长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的刮着墙壁,指甲缝里渗着的泥灰又这么放进嘴里咬啃着,喉间溢出似哭似笑的怪声,惹得路过的行人瞥了一眼里角就匆匆离去。
胆大的,还会往里面扔着石子。那石块被女人牢牢捏在手中,稍微一用力,就捏成了粉末。
她怨毒地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直至人进了景王府,关上了门,她才不得已收回自己的目光,佝偻着腰,蹒跚地再往里头走去。
细骨的手指撩开头上散乱的头发,女人露出了半边疮痍的脸来,一边面若桃花,一边鬼面可怖。
女人“格格”笑着,时不时还啃着自己的长指甲,她的身后,满布黑气袅起。
“琰哥哥,呵呵…莳泱,呵呵呵!我不会放过你的!琰哥哥,一定是我的,我的!呵呵呵呵呵……”
·
国师府。
莳泱归来一事暂且未知,闻人玉竹按照原来的打算把自己的行李打包好,由着不舍的落三送出门口。
说是行李,倒不如说只是背了个小包袱,里面不过装着行医常用的银针和些急救布带,几套衣服,几个银锭,便是全部了。
“好了,就送到这吧。”闻人玉竹先于落三一步跨出门槛,伸手接过落三不肯松手的包袱,看着她泛红的眼圈,闻人玉竹手指微微捏紧,面上扯出了一抹笑容来,“傻三儿,哭什么呢?”
哪想,自己都是带上了哭腔。
落三揉着自己的鼻子,抓着包袱的带子一直不肯松手,哽咽道:“姑娘不告而别就算了,现在连你也要走。我不管,我不要!”
说着,落三还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往后一扯,直把闻人玉竹给拉得往前倾去,又眼疾手快地扶好。
闻人玉竹无奈,看着少女那通红的眼眶,嘴里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思量了会,她抬手抚了抚落三的肩。
“三儿,有缘自会相见的。”
话不能说太满,她不知道莳泱和凤琰的关系会如何,她只知,她极需要离开京都,甚至是华陵,好好静下心了。
当日那红头发的男人会说自己会与锡铭重新遇见,但现在经历了凤锡之后,她也没再多期待了。
并非是不爱,而是太爱了。
她爱从前为她洗手作羹汤的锡铭;爱总能跟她嬉笑打闹,接她的话梗的锡铭;爱每个节日给她准备惊喜的锡铭……
从前爱得太满,现在一个凤锡,更加让她不愿意从过往走出了。
自己嘴里说出的话,不过还是在骗着自己罢了。
伸手用力扯过自己的包袱,闻人玉竹强扯出一抹弧度来,转过身去。
落三落泪,脚步往前一迈想即要把闻人玉竹拉回,末却感觉到自己膝盖一麻,杵在原地怎么也动不住了。
落三猛地抬头,恰时看到了闻人玉竹手中还未收回去的银针。
“可不要小瞧一个医师哦~”闻人玉竹扭头,晃了晃自己手上的银针,忍着自己落泪的冲动,故作轻松道。
听着落三在后边的喊叫,闻人玉竹只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无比的沉重,双腿如同灌了铅似的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眼泪终于止不住落下,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手却抚过了自己的眼角,轻柔缓慢地拭过了她的泪水。
感受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放大的阴影,闻人玉竹错愣抬头,后退半步,躲过了眼前人的抚拭。
“真的……要走吗?”凤锡抿紧着唇,看着自己面前还要低了半个头的少女,心里是说不上的空落。
就好似,心里被挖走了一块一般。
从那日乾清宫离开,明明知道邵家出事还有一人急需自己去救、去管,可是自己的双脚却不受控地往这里走来了,还在这里等上了三天。
直至少女再度出来,心里头的牵动,他才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闻人玉竹影响着他的情绪,牵动着他的心。
甚至对于她口中的锡铭,他竟曾想过,自己如果真的是他就好了,如果当时闻人玉竹认错人,自己一口应下,现在的结果,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情不知所起,反应之时,已是悔不当初。
头顶熟悉又陌生的温润男声传来,闻人玉竹捏紧了手心,拿着包袱的手死死攥紧,又后退了几步,拉大两人的距离,良久都没有说话。
“你很爱他吗?你说的那个他……”看着跟自己疏远的闻人玉竹,凤锡鼻子微微吸气,又问道。
“当然。”这次,闻人玉竹毫不犹豫地回应着,眼眸抬起直视凤锡的眼睛,冷声道:“但你不是他,让开!”
“我……”
凤锡抬起的手僵在手中,无措地放下来,脚步却没有挪开。
“我跟她,没有关系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闻人玉竹却听懂了,正是听懂了,嘴角的冷意就更显了。
“这位…承王殿下,您有病吗?”闻人玉竹把包袱往后一甩,银针露手,冷笑道:“需不需要我给您扎两针,让您回忆一下您自己说过的话。”
“怎么?一往情深变成了移情别恋?您家馨儿出事就来找我这个挥之即去的垃圾?”
她百分之一百确定他就是锡铭的时候,他不认,冷嘲热讽说尽;现在等她要离开了,又把脸凑上来?
“算我求求您,现在轮到我求求您,离我远点。总归我爱的是锡铭,不是凤锡,您哪来的回哪里去!”
说罢,闻人玉竹绕开步子,擦过凤锡的肩,即要离开。
下一秒,男人却伸手抓牢了她的手臂,又无力地松了开来。
“别走,行吗?”
他不知道,他的心很乱。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昔日自己立誓守护的姑娘冷眼旁观,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闻人玉竹起了不该起的思念。
感情与少女在旁的习惯,他也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