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暮色四沉。
言如意跪在客厅茶几前,手指紧攥着裤管,茶几上摆着的是江媛的遗照,还有……
那残破不堪,已经粉身碎骨的玩偶兔。
“你做的?”
男人敛着如墨的眸子,冷淡的话音听不出喜怒。
言如意脑袋摇得似拨浪鼓。
“九哥,不是她还能有谁,看起来纯良,性子狠着呢!你看!”庄若兮挽起毛衣袖口,露出雪白的胳膊,那是摔倒时磕出的一块淤青。
言如意瞟了眼庄若兮,又看向那“死去”的兔子,兔子眼红得似血洗过一般。
她还活着,跟死了没区别,哪怕自己被人凌迟都不会有谁在意,只要她做出任何反抗,那就是蓄意报复。
累了……
她耷拉着眼皮子,身心俱疲。
江酒丞只是轻飘飘地扫了扫庄若兮手肘的淤青,视线落定在言如意额间许久,“为什么不解释了?”
“要怎么罚,九爷吩咐。”言如意无力地回答,心已经凉彻。
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何必呢?
“九哥,她现在敢撕了媛媛的娃娃,明天说不定会杀人!这种人不能留的,九哥!”
庄若兮趁势危言耸听,落井下石。
她早就看言如意不顺眼了,江酒丞对这个小贱人越好,她就越心慌,从小跟江酒丞一起长大,门当户对,她早就把自己标榜成江家未来少奶奶,眼里怎么容许进沙子!
言如意闻言,忽而笑了,惨白的唇玄月的弧度,清秀的脸不见一丝血色,却有种花开荼蘼的美。
江酒丞整个人的气压在她一笑之间迅速下沉,微微俯身,葱白的指尖捏住了她下巴,“让你滚出去随你愿了是吧?嗯?”
言如意依旧垂着头,目光所及是兔子血红的眼,“九爷高兴就好,怎么都行。”
很好!
江酒丞挑起一侧眉梢,指腹的力度捏得言如意感觉骨头要碎裂了般。
徐徐地,他抽回了手,眸光冷彻,“我现在不高兴,你就站在院子里,我什么时候高兴了,什么时候才准进来。”
“九哥,就这样放过她了?”庄若兮难以置信,捧着破碎的毛绒兔,抖出一地棉球,“这可是媛媛最喜欢的东西啊!”
江酒丞只留下凛凛修长的背影,根本不理会庄若兮的控诉。
“滴滴滴。”
电话响起的时候,言如意站在寒风中,手脚已经僵得没了知觉,呼出一口热气,颤巍巍掏出手机,铃声都快掐断了。
“喂,你……你好……”
绛紫色的唇哆嗦着,她努力地想把手机握得更紧一些,耳边是陌生的声音,“言小姐是吧?这里是庆源辽养处,你奶奶突发心肌梗塞,已经送往医院了,你有时间的话,请尽快赶来。”
“吧嗒——”
手机滑脱,砸在雪地上,被雪掩埋了半截。
寒风呼啸,细雪迷了眼。
天地茫茫间,言如意如同一根木桩子,一动也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奶奶怎么会突然病倒?
江酒丞不是说,奶奶在疗养院过得很好吗?两个月前,江酒丞心情好,还带她去疗养院探望过老人家。
奶奶……
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
奶奶!
明眸充了血,她突然动了,拔腿就跑,不要命地往外跑,她要去见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言如意疯跑到医院,已经是半夜12点。
手术室的门从里推开来,白衣大夫直摇头,刹那间,言如意只觉得晴天霹雳……
“言小姐,请节哀,我们已经尽力了。”
护士递上确认死亡通知单,一句“节哀”不痛不痒。
“节什么哀?谁节哀?我奶奶没死!”言如意瞬息如发狂的野兽冲着护士吼,拍掉了她手中的单据。
不久前刚跟奶奶通过电话的,老人家想吃营市口的叫花鸡,她还承诺,等工作了,就带奶奶去西藏,奶奶信佛朝圣……
护士诧异地看着纤瘦的少女,爆发出超负荷的气势,一时间哑口无言。
“奶奶!”
言如意撞开护士,推开沉重的手术室大门,手术台旁的造氧机,心率监控仪还亮着灯,然而躺在手术台上的人,一张白布从头盖到脚。
刚才还凶猛如兽的少女,颓然失去了所有前进的勇气。
十年前,也是这样,她掀开白布,看到双亲惨不忍睹的遗容,十年后……最亲的人也离她而去……
奶奶……
贴着冰冷的墙下滑,蹲在墙角,五指穿插进发间,用力地揪扯着发根。
这么多年,她实践出一个诀窍,只要受肌肤之苦,心,似乎就不那么疼了……
可是这一次,哪怕是揪下了一撮头发,心还是疼得难以呼吸,眼泪止不住簌簌落。
她的奶奶,去找爸爸妈妈了,这个世界,终于,只留下她孤孤单单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