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菜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夏天心本就要招十个灵膳师,多言卿君一个也无妨。所以一回到住处,趁着做午饭时,她顺带跟言卿君讲起如何做水煮鱼。
言卿君学做菜,不求灵气多少,只求味道好。相比其他人而言,夏天心觉得教他要简单得多,干脆就当做收徒前的练手。
教完言卿君,水煮鱼也做好了。原本夏天心还想让他下午再做练习,哪知言卿君闲不住,竟主动提出要给她做午饭。她不能吃有灵气的食物,饭自然是需要单独做的。
言卿君记忆力好,夏天心说过一遍的话,他几乎能一字不漏的重复,确认他步骤没问题,夏天心也放心下来,准备好好尝尝言卿君的手艺。
这样简单的一道菜,应该不用人守着。她如是想着,便去一旁忙活。
收徒教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想要系统化,还是得写教案。除此之外,她还得忙开店的事情,她现在手上虽然有钱,但想把生意做大,这点钱还远远不够。
不仅如此,她想要做生意,师父师兄们自然不能丢在山上不管,到时候还要把他们接下山照顾。
不过在这之前,她得先在山下打下基础。
想做的事情不少,但总得一件一件来。夏天心坐在院子里写计划书,星舒盘在桌子上吃碗里的水煮鱼,言卿君还在厨房里忙活。
夏天心时不时往厨房和屋里看一眼,以确定一切都在正常进行。
水煮鱼简单,烹饪时间也不长。不过一小会,言卿君端着一碗颜色鲜亮的红汤到夏天心面前。
那汤颜色正常,看着瞧不出什么异常。
拿起筷子,夏天心尝了一口,差点当场去世。
看起来是那么回事,但味道又咸又苦又辣又甜,压根就不是水煮鱼的味道,她严重怀疑言卿君把能放的调料都放了。
“你背背我教你的菜谱。”
“将鱼片用盐、蛋清……”
言卿君老老实实背菜谱,还是一字不差。
夏天心蒙了,她不由问道:“你是按我教你的菜谱做的么?”
“开始是……”言卿君少见的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在夏天心示意他继续说时,神色不自然道:“后来不小心放错了调料。”
原来是紧张。
第一次做菜,手生是必然的。手忙脚乱起来,忘记菜谱,放错调料也很正常,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夏天心也未责备他,反倒颇有耐心的跟言卿君重新讲了一遍细节,还特别叮嘱道:“量把握不准没关系,按照步骤来就行了。”
“做菜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做得越久味道越好。”
言卿君沉默不语,他很想说,不是的,他学了百来年也就这样。但他没好意思说,他怕把夏天心吓跑。
他这副样子,在夏天心看来,就是深受打击的表现。
一直以来,言卿君在夏天心心里的模样都是冷傲自持的。他言行举止间,透着身份高贵的傲气,一看就知道从小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
这样的人,自卑、低落、难过,这些负面的情绪,她一直以为是无法在他身上看见的。
但现在瞧他这模样,哪怕他时常沉默,夏天心也发现了不对。
“我教你吧。”
夏天心当即决定再教言卿君第二次,这样的低沉情绪,实在是不适合他。
没想到夏天心耐心这么好,言卿君自然没有拒绝。
半个时辰后,夏天心当作教学的第二锅水煮鱼出锅。将鱼端到桌上,言卿君准备再次开干,只是这次夏天心却并未出去。
她觉得她守在这里,或许可以偶尔提醒下言卿君。
只是她想守,言卿君却有些不愿。
“我做菜,你守在旁边很危险。”
做个菜能有多危险,夏天心摇头:“我不怕。”
不过这话说完没多久,她就后悔了。
柳缨华不是说言卿君修为很高么?为什么他连菜刀都控制不住?
没有像普通修士一样用术法切菜,言卿君是学着夏天心的模样,老老实实用手切的。只不过他动作磕磕绊绊,时不时菜刀就歪一下。好几次夏天心看见他不是差点切到自己的手,就是手打滑,差点把菜刀飞出去。
夏天心:……确实挺危险的。
她暗叹道,然后就看见言卿君起锅烧水,就着冷水把素菜丢了进去。
“热水烫菜打底。”她提醒道。
言卿君“哦”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把菜拿出来,又重新开始。
这次倒是用热水烫的蔬菜,只是为什么没有熟就把菜捞了起来?
“再煮一会。”她再次提醒。
将碗里的菜重新倒了进去,直到夏天心说可以,言卿君才捞了起来。
接下来就该起锅烧油炒料。
但谁告诉她,为什么锅里还有水就开始倒油?
一时间,厨房油光四溅,夏天心终于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其实答应教言卿君之前,她还特地问了问。
“有基础么?做过菜么?”
当时言卿君回答的是:“算是有,我做过。”
但现在看来,这个“算是”两个字用得十分巧妙。
基础差成这样,她已经不准备开口提醒了。差就差吧,多教教就会了。
只是她这想法才起,就见言卿君把一勺糖当盐放了进去。这还不算完,问题是对方居然还能反应过来自己放错了。
言卿君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道:“我放错了。”然后手速极快的补了一大勺盐。
夏天心:“……”
如果把糖当成盐还能被原谅的话,谁告诉她,为什么炒料的时候忘记放豆瓣酱,居然可以在煮熟后补上一勺?
所以刚才那种奇妙的味道都是靠后天补进去的么?
夏天心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她觉得她遇到了人生滑铁卢。
因为面前她首次收的“徒弟”什么都会,菜谱能一字不漏的背下来,对每样食材的特性也了熟于心。但偏偏动手能力极差,要不是夏天心看见他额头渗出的汗珠,她差点就要怀疑对方在故意整她。
这哪里是不会,这看起来就像是故意的!
终于没忍住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夏天心问:“你很紧张?”
言卿君抿着唇否认:“没有。”
夏天心:……
“你额头出汗了。”
言卿君:……
有时候越想做好一件事,就越容易做不好。
夏天心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也不催促。只等着言卿君每做完一份,就重新跟他讲解一遍,偶尔还会亲自上手。
如此来回十多次后,桌上的水煮鱼从两份变成了十多份。
星舒看着面前的水煮鱼,只觉得自己最近半个月大概是不想闻到这个味道了。
言卿君做的东西,怎么可以卖相看起来比老头子做的还好,味道却比老头子的难吃百倍。
言卿君不是学什么都是一学即会么?难不成他是故意的?
厨房内,夏天心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觉得你是因为太紧张了才会这样,步骤你都记得,每个调料你也都认识,除了切菜还需要练习以外,你几乎没有任何问题。只是一紧张不是放错,就是认错。其实你不必如此,多做几次就好了。”夏天心如是说,甚至亲自上手教言卿君切菜。
屋里,星舒看着两人靠得越来越近的身影暗自撇嘴。
“啧啧……”果然是故意的。
……
星舒这边还在安静看八卦,凤鸣山却十分不平静。
洛少禹两人守在屋里,只等着景白止回来就“严刑逼供”。
这些年景白止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但因着几人朝夕相处的缘故,这种变化并不明显。洛少禹几人都不是什么细心的性子,难免对此有所忽略。
要不是这几日景白止总是心不在焉,今天出门时又鬼鬼祟祟的,还刚好被两人撞见,他们压根就不会发现景白止的秘密。
以神魂喂鱼,究竟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什么变态爱好吧?
两人都觉得不太可能,脑子里更是不停回想彼此初见景白止时的情景。
洛少禹、苏锦河、星舒三人,星舒是最早到凤鸣山的,至于洛少禹和苏锦河却是前后脚,两人进山的时间相差无几,对景白止的了解也不如星舒深。
洛少禹犹记得跟景白止初见时,正值他被屠娇那个死变态追杀。那时他刚好听说凤鸣山有一堕神坐镇,那堕神还十分俊美,干脆就躲进了凤鸣山。
只不过初见时,景白止俊美是真的俊美,这美貌的时间却维持得十分短暂。据景白止自己说的是,他年纪很大,之前的容貌全靠的是他们蠃鱼一族的先天之能维持。
蠃鱼,修真界最神秘的上古异兽。洛少禹对此了解不多,只听说这种异兽能召唤风雨,甚至有他在的地方就能带来水灾。
不过这些都是传说,至少凤鸣山从来没有发过大水。而景白止最多也只是心情不好时,会使天气变幻,偶尔下点毛毛雨,倒也没有传闻中夸张。
关于景白止真身的信息,太多都是来自于传说。也导致洛少禹一直以为,对方真的是因为先天之能维持的美貌,实际年纪高出他们一倍不止。
否则怎么会在那次星舒受伤后,景白止气得去了凌烟池冷静,回来时却苍老了一大半呢?
那时候洛少禹就在想,或许景白止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已经年纪大到一生气就无法维持先天之能的地步。
不过那时他们初相识,彼此没什么感情,自然对深究对方隐私的事没什么兴趣。而后时间一长,又习惯了景白止那副年老的模样,也没有再提及那事。
如今一想,却越来越觉得不对。
怎么偏偏是去了凌烟池回来人就老了呢?难不成那次也是跟今天一样的情况?
洛少禹两人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一直到看见门口不远处走来那道熟悉的身影时,眉头才缓缓松开。
哼,还能活着回来,看来没傻到让那些鱼把自己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