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大角街和笼寨路的方向一路前行,两个人从来不曾来过这里,看什么都觉得有趣,香港因为特殊的经历和民族特征,在这80年代初期,成为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四不像地区,首先说,它为英国托管多年,从上到下浸满了英式风情,同时来自于传统中国的文化韵味,又和这种纯西方的那种文艺复兴以来的哲学理念格格不入,便成就了香港特殊的社会风情画。
在这里,传统的卦摊与高档的西式餐厅并行;香烟缭绕的庙宇和殿堂与高耸入云的十字架交映生辉,香港人大可以各取所需,按照自己的习惯,享受着这种在东西方文化夹缝中的生活方式。这种情况,在九龙城表现得特别明显。
“哎,小小,有算卦的,咱们那没有这玩意,怎么样,让他给咱看看?”
“不问苍生问鬼神吗?你乐意算就算,我可不听这些人的。”
胥云剑本来想坐下去和摊主聊上几句,看他头也不回的走远,忙追了上去,“小小,这玩意听听又怎么了?”
“你的人生路途连自己都还不知道呢,听他说干什么?再说了,这种人要是真灵的话,干嘛还坐在这里给人算卦?算算自己在哪儿能发财,不比这更好?再说了,他说的高兴了,你心满意足,他说得不好,你别扭不别扭?”
“倒也是。”
“而且啊,这些人在这里摆摊,见的人太多太多了,所谓倒霉上卦摊,来这里找他算卦的,都是生活、事业遇到些许挫折的,他们很可以选择一些开解旁人的话来说,除了骗钱,人事不干!”
胥云剑没精打采的跟在他身后,两个人前行几步,路边是一家餐厅,上面全是英文字母,半个都不识得!“小小,你打算进这里吃饭?咱连招牌都不认识啊?”
“你知道是饭馆不就完了吗,管他认识不认识呢?再说了,到香港来一趟,总也得尝尝西餐的滋味,别回了天(津),给曹迅问起来,连答都答不上来?”
胥云剑听他的话习惯了,二话不说,跟在他身后走进这一家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餐厅。餐厅内整齐的放着九张餐桌,时间还早,并没有很多客人,一个身穿西装马甲,打着领带的男子迎了上来,张口就是英语,“…………”
卢利有听没有懂,和他眨眨眼,指一指自己和胥云剑,“对不起,我听不懂你的话,你会不会说国语?”
男子一愣,为难的皱起了眉头,汉话他只会说粤语,艰涩的摇摇头,“对唔起,我唔识。”
“没关系,粤语也可以的。”卢利说道:“不过请您说慢一点,可以吗?”
这下侍者明白了,微笑着点点头,引领两个人坐到一张位置前,躬身说道:“先生们,需要点什么?”
“有……那个……那个吗?”
“啊,有的,有的。”男子取来餐牌,各自递上,打开来看,还好,虽然是繁体字,却难不住卢利。他当年总是在二号院的贺家偷书看,绝大多数都是繁体字、竖排版的,对这种文字和印刷方式已经习惯了,“嗯,给我们来一份火腿煎蛋和豆蔻蒜末、一份小牛肉加糖煮李子卤、一份香芹汤,再来一份……甜品有什么好推荐的吗?”
“您可以尝尝糖渍大虾,是很有名的美食。”
“就这样吧。”
侍者微笑点头,接过了餐牌,“先生们,不要喝一点红酒吗?我们这里有1977年的莫赛尔葡萄酒。”
卢利在欧裴琳颖家参加宴会的时候喝过红白葡萄酒,说实话,洋酒的味道他很是喝不惯,有心要一份真真正正的白酒,但胥云剑酒量有限,要了也没有用,难道让他坐着,干干的看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吗?“也好,就来一瓶吧。”
“好,很快就来。”
胥云剑迷迷糊糊的听他说着,眼睛有点发直,论及粤语,他比卢利要强,但他说的这些话,没有一个是他听得懂的!“小小,你和他说的是什么啊?点菜吗?”
“是,已经点好了。”
“你刚才点的那是什么啊?我……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卢利苦笑一下,说道:“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这些东西,都是我当年偷书看的时候,在书上学来的。具体点的这些是什么东西,我是完全的不知道!”
胥云剑哈哈一笑,翘起了拇指,“你的,可真行,这不是成了万金油了吗?”
“嗯?”
“唬牌的!”
于是,卢利为之莞尔。
不一会儿的功夫,他点的几道餐点端了上来,两个人根本没有吃西餐的经验,看看手边,连筷子都没有,倒是有几把汤匙和不同的刀叉,这玩意也不会用,可有点一筹莫展了。“小小,这玩意怎么用啊?”
“我有点明白,好像是用叉子叉上肉,不让它乱动,然后用刀子切下来吃,嗯,好像是的,来,咱们试试。”
这种餐具的使用方法当然是正确的,但两个人第一次使用,未免处处碍难,这还不算,席间用餐,吃得一团热闹!特别是在喝汤的时候,吸吸溜溜之声响彻全场,餐厅中人人侧目,就没有一个人是不腻味这两块料、同时又觉得他们的动作可鄙的!
卢利注意到了来自其他客人的奇怪注视,但即便到了这时,他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看看胥云剑也吃得差不多了,把餐刀放下,扬手叫侍者过来,“谢谢,结账。”
账单一共309656圆,卢利拿出三张千元大钞,又取出一点零钞,放在餐牌内,递还给对方(他不懂在西餐厅用餐有小费),却换来侍者恶狠狠的眼神,“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侍者面无表情的摇摇头,转身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取来正式的账单——这是卢利要交给张大东,作为他在香港消费的凭据的。“怎么样,咱撤吧?”
胥云剑一笑起身,两个人向外走去,行不数步,从门外走进几个人来,为首的一个正是萧远!在他身边左右跟着两个一身西装的男子,看样子是保镖,三个人走进餐厅,保镖向两边一站,身后是三女一男,呈两两形态走进,前面的是欧裴琳颖母女两个,后面两个,其中一人赫然正是杨士光!
卢利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杨士光!她换了一袭高档的晚礼服,黑白相间的短发梳拢得一丝不苟,原本显得消瘦的脸庞多曰不见也变得丰腴起来,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晶莹的眸子含笑看向旁边的同伴,一边走,一边用英语和对方说着什么,“老师?”
突然而至的一声问切,让杨士光也有些惊讶,游目四望,立刻看见了卢利和胥云剑两个,“卢利?胥云剑?哎呦,你们怎么……在这里?”她抢上几步,握住了卢利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变作了铜红色。
“老师,我也真是……没想到,您怎么……在……这里?”情绪。”
“豪尔?不会是萧先生吧?他不是叫霍华德吗?他要采访您?”
“是,霍华德是萧先生的英文名,豪尔是昵称。”杨士光笑着解释,随即点点头,说道:“至于你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没错,萧先生想采访我。登载在他旗下的量大公司所属的《华闻周刊》上。”
卢利真心为能够和老师在这异国相遇而高兴,但随即就发觉到了不对头的地方,“老师,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做呢?我听别人说过,《华闻周刊》是香港著名的反(共)杂志,这……您接受这样的访问,不是……不是……?”
杨士光安慰姓质的拍了拍卢利的手,说道:“卢利,你放心,没事的。”
“什么没事?!”他不自觉的提高的嗓门,引得席间人人侧目,向这师弟两个看来,“老师,您知道这样做的话,会给您惹来多大的麻烦?还不必提您还得回去工作呢!这……这不行,我绝对不同意!”
杨士光和他师弟多年,从来不曾见过卢利会有这样的表情,一时间竟呆住了。“……≈。”座位上的欧晨丽突然用英语说了几句话,卢利是一个单词也听不懂,但只看对方面带轻蔑的表情,就知道没有什么好话,“老师,请您告诉她,咱们在说正经事,让不相干的人闭嘴!”
他听不懂对方的英语,欧晨丽却是懂得国语的,姑娘一张俏脸瞬间变得,一双浓黑如墨的眉毛来回跳动,嘴巴嗫嚅几下,眼神中的恨意喷薄欲出!她一生人中,还从来不曾这样为人轻视和羞辱过呢!
杨士光也有些发傻,呆呆的看着卢利,“卢利,你别生气,你……”
“老师,我不是生您的气。只是,有些事就好像家丑不能外扬一样,可说不得啊!不要说您曰后还得回去工作,就算是您不回去了,难道把一些事说出来,给那些英国佬、美国佬笑话咱们的国家……”
“谁会笑话中国?你连谁是责任人都不知道!”欧晨丽心中恨透了卢利,听他说话就觉得讨厌,不顾失礼的插言说道。开口就是稍有口音,但绝不妨碍能听懂的国语:“你说话全是本末倒置!谁说会笑话你们中国了?犯错、犯罪的也只是你们国家中那所谓的执(政)党!”
卢利要是和欧晨丽比较彼此的知识储备,真如同幼稚园的孩子和博士生一般,却故意不理她,管自对杨士光说道:“老师,真的,您要是在香港呆得舒服,就多住几天,反正现在国内也开学了,您晚回去几天也没什么。但说到采访,我真诚的希望您不要接受。好吗?”
杨士光笑着点点头,“好嘛!你这样要求我,老师自然答应你。豪尔,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可以吗?”
此情此景,让萧远能说些什么?苦笑着说道:“行,等您有一天愿意接受了,我和《华闻周刊》的同行一定扫榻以待。至于今天,此事就做罢论!”
杨士光笑了一下,感可做——您知道我,总是闲不住的,就带着胥云剑过来了。”
“这边的事情呢?解决得怎么样了?”
“初步有了那么一点谋划策略。具体作还得看曰后。老师,我不打扰您和朋友用餐了,先回去了。”
“这样啊?”杨士光觉得挺遗憾的,师弟两个好不容易在这异国相遇,却这么快就要分别了?“卢利,我现在暂时住在酒店里,等一会儿我把地址抄给你。等你要回国去了,记得通知老师一声,我的情况要是允许的话,和你们一起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