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看起来规矩贵气又有礼,其实做法比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要霸道无理一百倍!
宫肆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看着对方。
老者却对他的敌意仿佛视若不见,从旁边人手上拿过一份文件,对方递过来的直接是一份合同。
“条件很优厚,您不会找到比这份合约上写的更加优厚的条件了,毕竟,一旦成功定契,宫四吉先生就是我们家老爷的另一半,他的话语权将仅次于我们老爷,比我们老爷的伴侣还要高。”
他停顿了一下:“虽然,我们家并没有夫人。”
……这是连拒绝的机会都不给?宫肆的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我们希望今天就能带走宫四吉先生,毕竟路上还需要一些时间,我们希望老爷可以尽快与四吉先生见面……”老者自顾自说着,站起来,朝阿吉的方向伸出了手。
居然是打算直接把阿吉带走吗?!
秋夏直接站了起来——
猛地伸出一只手臂在他腿前,宫肆挡住了他。
低着头,宫肆深呼吸了两口,慢慢道:“我们要一起去。”
老者轻声“哦”了一声,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我们是阿吉的兄长,我更是他的监护人,对于他的工作……这应该也算是找工作吧?未成年人工作的话,必须经过监护人同意不是吗?”
之前想要打工的时候,宫肆还因为这点被拒绝了好几次,他这才知道这条规定。
“喂,别看阿吉现在很乖,这是因为我们这些他熟悉的人在他身边,否则他很难伺候的。”
“他能吃也能拉,每一小时就要换一次尿布,你们会换尿布吗?阿吉的屎很臭的。”
“他还很会哭。”
“你们确定要一路这样伺候他拉屎撒尿吗?”
宫肆细数着阿吉的缺点,好像知道哥哥在说自己的坏话,阿吉先是瞪着一双眼睛,半晌眼睛一瘪,下一秒就哭了出来。
他身体好,肺活量大,嗓门也比一般的小孩大好多,这么一哭起来当真有点震耳欲聋。
这一次宫肆没有哄他,只是任由他哭。
“你们不是说自己条件很好吗?那就证明给我看,让我看看。”看着不断哭泣的阿吉,宫肆缓缓道:“我们要到你们那里亲自看。”
看看宫肆的头顶,看看一脸怒意的秋夏和冬春,又看看哭得满脸鼻涕的宫四吉,老者向下抿了抿嘴唇,最终微微点头:“给你们半小时时间整理行李。”
“一个小时,光是阿吉的东西就要收拾四十分钟,还要写告示给老客户,否则看到我们不见他们非报警不可。”宫肆再次拒绝了他。
“一小时,现在开始计时。”老者说完,再次坐下了。
他直直的坐在椅子上,看着宫肆哄阿吉,哄完还要擦鼻涕擦眼泪,最后还要把他抱起来帮他把嗝止住。
阿吉都哭到打嗝了。
宫肆照顾阿吉的功夫另外两个宫家少年也没闲着,连眼神交换都没有就已经很默契,他们各自行动,收拾衣服、收拾常用物品……
而宫肆也在整理好阿吉之后加入了打包行李的行列。
最后,他还拿出纸墨写了一张暂时歇业的告示。
“字写得不错。”老者终于开口,却是一声称赞。
冷冷看了他一眼,宫肆拿出胶水涂在告示背后,然后将它仔仔细细贴在了最外面的门板上。
外面还罩了一层透明塑料布。
“还有二十分钟,我在门口等你们”老者似乎没心思看他们张罗这些家务事,说完这句话之后背着手向门外走去,他态度强硬,宫肆的反应也是同样冷硬。
吭都不吭一声,他直接跑去楼上继续整理楼上的东西。
二十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二十分钟之后,宫肆准时推开了大门。
看到他们准备带着的东西时,老者没有吭声,倒是他身后的人忍不住出生道:“怎么连水缸都带着?还是这么大一个水缸?”
菜刀眼冷冷看着老者,宫肆理都不理他。
“你们去搬运行李。”老人却只是朝那些人挥了挥手。
那两个人便带着另外三个人一声不吭跑过去做苦力了。
老者伸出手杖指了指前方,宫肆这才注意到有一辆飞行器静静地待在前方的雪夜里。
它就那么静静地停在雪夜里无人的荒野里,时间应该还不长,不过也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隐蔽性极高。
对方原来是搭飞行器过来的。
从来没见过飞行器,冬春的眼睛一开始都瞪大了,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紧紧抱住自己的大书包,别人要帮他拿的时候还被他摒掉。
“这个我自己拿!”学大哥一样凶凶地朝对方吼完,冬春紧紧拉住了秋夏的手。
飞行器上早有人把扶梯降了下来,跟在老者身后上了扶梯,进入飞行器舱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眼前的飞行器绝对不是他们平时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那种普通飞行器,而是一架明显高级许多的私人飞行器。
“请坐。”老者将他们带到了最后面的厢房,为他们放下帘子,微微颔首行了个礼,他便自行回到了前面的飞行舱。
而在他离开后,宫家兄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窗外,看向了家的方向。
他们看着那些人正在将他们的行李一一放入飞行器下方的行李舱,终于有人抬走最后一件行李——水缸了,剩下的那个人便将大门用力关上。
他还关了门灯。
这样一来整座房子便陷入了黑暗。
“啊!”冬春小声叫了一声。
紧紧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冬春死死盯着黑洞洞的家。
“灯灭了。”他小小声说。
是的,灯灭了。
原本就寂寞的冷水小镇上,属于他们家的“家的灯光”灭掉了。
冷水镇不大,大家伙儿又不喜欢聚群而居,基本上每一家每一户之间都离了至少一公里。这里的路灯不算多,每到夜里,每一家亮起的灯光就像灯塔的灯光一般,星星点点,照亮着每一个回家人的路。
曾经,他们家的灯光也是“灯塔”中的一员。
如今熄灭了。
这个瞬间,年龄、性格不一的三位宫家少年心中不约而同的涌起了同一种情绪——乡愁。
从来没有离开过家,直到被迫离开的时候,他们才懂了什么叫做想家。
三个人静静看着已经全黑了的家的方向,静静地,静静地。
没有人说话。
发动机低沉的闷吼声中,飞行器准备起飞了。
“给爸妈他们的信留了吗?”宫肆问。
“留了,就在楼上荣格爷爷的牌位前。”秋夏道。
“给荣格爷爷上香了吗?”宫肆继续问。
“上了!我还供了个苹果!”这次回答的是秋夏。
“嗯,我也抱着阿吉让他在荣格爷爷的墓上撒了一泡尿,这样一来,我们每个人都在荣格爷爷身上撒过尿了。”这次回答的是宫肆。
“大头也搬进水缸了,接下来……家里的事情就拜托邻居们了。”宫肆目光炯炯道。
“荣格爷爷还在家,他也会帮我们看家的。”
飞行器已然起飞了,眼瞅着那座看着自己长大的房子越来越小,兄弟三人只是默默看着,看着……
直到那座房子淹没在大雪之中。
他们就这样离开了故乡。
***
“我们来研究他们开的合约吧!”窗外变成一片漆黑,宫肆很快重整情绪,从书包里拿出了老者放在桌上的合约。
他这话是对秋夏说的,然而说了半天秋夏也没有动静,抬起头来一看,宫肆看到秋夏的脸色阴沉。
宫肆知道秋夏为什么这样。
“怎么了?平时都是我脾气冲动、秋夏你在旁边冷静沉着随时劝阻我的,怎么今天反而是你暴躁了?”
虽然他并不是器也不是使用者,可是秋夏站起来那一刻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连他都敏锐的感觉到了!
那是怒意!
那一刻,秋夏是真的想要和他们抗上。
当时是宫肆拦住了他,开始和对方谈判。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我也想,可是不行。”宫肆说着,看了看旁边的冬春和阿吉。
“要忍耐。”
“在秋夏你成长到可以和那些人对抗之前,在冬春阿吉顺利长大之前,我要忍耐。”黝黑的眼珠一错不错盯着秋夏的,宫肆道:“等到你们都厉害起来,我就可以揍他们了。”
说完,宫肆拍拍身边的座位,挥了挥手中的合约书:“在此之前,我们先看看阿吉的合约吧。”
“想不到阿吉是我们兄弟四个里最早找到工作的人哩~”
“搞不好还是工资最高的一个。”秋夏的声音接上他的。
看着秋夏终于一脸平静在自己身边坐下、注意力也落在合约书上的时候,宫肆心中总算松了口气。
任由两个小的自己玩,宫肆和秋夏认真研究起手中的合约书来。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看合约什么的……还都属首次。
毕竟他们都还是学生,又生活在冷水镇这样的小镇上,老实说,他们只能从字面意思上理解这份合约。
“搞不好阿吉的工资真的会是全家最高的,我觉得我这辈子的工资都不一定能高过这个数字……”待遇方面的条款他们还是看得懂的,也正是因为看懂了,两个少年同时惊叹了。
有钱有势有权力,能力高,还年纪大,某种程度上,对方的身份还真的应了他们最初的戏言。
“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搞不好我们到了的时候那位雇主已经挂了呢……”看着自己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脸,宫肆撇撇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