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血染凤城(四)
十几骑铁骑骑术精湛,在城门前骤然拉住缰绳止住战马。
又一道闪电划破黑入浓稠墨砚般的夜空,闪电发出的光芒一闪而逝,在闪电划过短暂的瞬间,城上的士卒望见这十几名身着火红色大赵镇军军装的骑士。
“可是北部军堡的信使?”王宣探头打量着城下十几名骑士,问于天远道。
“绝然不是北部军堡的信使!”于天远大摇其头,“北部军堡的信使,我熟,曹二蛋那些个兵娃子马都骑不稳,怎会有如此精湛的骑术。再说,我们凤凰城哪里有这么高大雄健的战马?!”
凤凰城苦寒清贫之地,又久无粮饷接济,士卒们果腹都是不易,养不起昂贵的战马。凤凰城偌大一个军镇,只有五十来匹战马,其中还有很多事劣马,城楼下的这十几个骑士的胯下战马生的高大雄健,整个凤凰城也只有林鑫和王宣两个营将的坐骑能够与之比肩。这些骑士断然不是凤凰城的镇军。
“城下何人!报上名来!”夜色浓重,林鑫只能看清城楼下十几条稀疏的人影,对着那十几条人影厉声喝问道。
“金州援兵斥候,快快打开城门放我等进城,我等有要事禀报!”从城下传来骑士雄浑厚重的声音。
林鑫寻思片刻,示意周围的士卒弯弓搭箭,同时厉声叱问道:“既是金州援兵斥候,为何不走南门而走北门?!”
南门距离金州最近,金州的援兵按常理应该率先经过南门,哪有在这种鬼天还绕一大圈跑到北门入城的道理?林鑫不由警惕起来。
城楼之下的十几个骑士迟迟没有回音,林鑫卡看不清城楼下那十几个骑士的动做,只是隐约之间听见箭支上弦的声音。
来者不善!林鑫猛然心惊,这些骑士不是金州的援兵!又是从北门而来,是辽军!他娘的这些骑士是曼舒骑兵,来诈开城门的!
“是曼虏!放箭!”林鑫扯开嗓子大喊道。
城上的五六十个弓箭手早已箭在弦上,抬起弓箭对准城楼下稀稀落落的十几条人影射去。
箭矢刺过雨幕伴着尖利地箭响嗖嗖射出,十几条人影倏地散开,向城楼上的凤凰城守军发起反击。
这些骑士都是辽军挑选出,诈开城门的死士,皆是百里挑一的善战精锐。辽军的第一波箭矢竟然命中了城上九名镇军,且箭箭命中面门、咽喉等要害!九名镇军猝然倒下。
一支利箭发着尖利的哨响从林鑫的肩部插肩而过,笃地一声扎入望楼的大柱上,箭头竟是没入大柱近两寸!可见城下的辽军骑士臂力惊人!此等辽军必是辽军精锐之精锐!
林鑫倒吸了一口冷气,辽军箭术,恐怖如斯!
“趴下!”林鑫下令让城上的士卒趴下,城上已经有十几名士卒中箭倒下,和箭术精湛的辽军对射讨不到便宜。况且城楼上亮着灯火,城下的辽军能将他们看的一清二楚,而他们却只能看到辽军模糊的人影。
林鑫下令之后,城上的赵军士卒这才趴到城垛下,躲避辽军的箭矢。于天远一拳砸在城垛上,五六十个弓箭手让辽军十几个弓箭手压制住,还死伤了十几人!真他(娘)的窝囊。
见城上的赵军缩在垛口下躲避箭矢,城下的十几个骑士没再继续朝城上放箭,当头的一个骑士大手一抬,十几个骑士几乎在瞬息之间同时掉转码头回营。
听着哒哒远去的马蹄声渐渐远去,林鑫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大气,下令道:“撞钟!鸣警,曼虏人来了。”
城楼内的钟声被撞响,沉闷的钟声传遍了这座凄清冷静的边城,打破了这座边城的宁静。向城内的军民们传达了一个噩耗:辽军来了。
辽军的恶名早已经传遍整个辽东地区,凤凰城虽是地处偏远,极少有机会同辽军交兵,但对辽军的恶劣行径早有耳闻。辽军在营州海滩屠杀六万赵军降卒一事甚至能够治愈凤凰城的小儿夜啼。在凤凰城军民的心目中,辽军,就是恶魔般的存在,他们早已将辽军同恶魔划上了等号。
林鑫还很年轻,虽然外界对他冠以年轻有为的美名,但镇守凤凰城的六年间,林鑫和辽军的作战经验并不丰富,只和辽军进行过几次小规模的摩擦作战。但这一次林鑫很清楚,这次不是简单的小规模军事摩擦,这次辽军是大军压进凤凰城!
恐怖是会蔓延的,辽军多次战胜屠戮赵军已经传遍辽东。在辽东各地,无论是朝廷镇军还是各家的私兵都对辽军心存恐惧心理。现在,林鑫也不例外,林鑫极力控制住自己的紧张情绪,在这关键时刻,他是凤凰城的主心骨,是凤凰城军民的精神支柱,他要是怕了,乱了,凤凰城守军就将奔溃。等待凤凰城的,将是和萨罕城、辽阳城城池一样,全城的百姓被辽军的屠刀屠戮殆尽,沦为人间地狱。
“传令下去,所有军士上城守城,滚木雷石等守城诸物速速备好,准备迎战辽军,组织城内的所有青壮助战。老弱妇孺生火做饭,慰劳守城军士。”林鑫强做镇定,下达了动员全城军民守城的命令。
下完命令,林鑫木然地望着城上的士卒收拾阵亡士卒的遗体,以及将中箭负伤的士卒抬进望楼内进行救治。
距离凤凰城三里之外,三千辽军铁骑已经在空地上扎好了营帐。辽军的死士没能诈开凤凰城的城门,近一千名辽军仍旧守在原地待命,等待他们的主帅完颜海涯下达攻城的命令。
“阿奇勒将军,你的胳膊怎么了。”陈彦凯见阿奇勒左臂流血,上前问道。
每次作战,阿奇勒喜欢冲锋陷阵,一举挫敌斩将,这次辽军派出了十几名死士诈开凤凰城城门,阿奇勒就是这支死士队伍的队长。
“贼他(娘)的,让赵人的箭叮了一下。”阿奇勒浑然不在意这点伤,他身上有刀伤十八处,钱眼大小的箭伤密密麻麻地布满全身,数也数不清,这点伤对于他来说算不上什么,只是在手臂上多添了一个钱眼仅此而已。阿奇勒拍了拍衬在军袍内的锁甲,锁甲被拍的铮铮做响,“有锁子甲罩着,箭射在身上就像是挠痒痒一般。”
“无伤便好。”陈彦凯朝阿奇勒深深一躬,“将军,三殿下正在帐中等将军归来。”
阿奇勒呼了一口气:“诈门失利,阿奇勒愧对三殿下也。“
自从遭受平山堡攻城战之挫,阿奇勒行事沉稳了许多,不再像从前一样,衣服莽夫模样。
“奴才诈门失利,请三殿下责罚。”辽国不像大赵一样臣下对君王皇子一律称臣,曼舒族在里国之后依旧沿袭旧俗,不仅奴隶对主子自称奴才,臣子对君王皇子也是奴才。
“起来罢。”完颜海涯淡淡地扫了阿奇勒一眼,他也对阿奇勒率死士诈开凤凰城城门没报多大希望。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若是能诈开凤凰城城门,一战攻下凤凰城自然是最好,诈不开城门率军强攻便是。
阿奇勒惶恐起身,等待完颜海涯下达命令。
“阿奇勒,本帅命你前军先锋,率一千曼舒勇士攻城,一战拿下凤凰城!”完颜海涯下达了进攻凤凰城的命令。完颜海涯幼年从军,在军中已经养成自称本帅,本将的习惯。
“奴才得令!”阿奇勒领命退出军帐。
前方蛰伏已久的一千辽军早已蓄势待发,只等主帅一声令下便扑向凤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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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虫江河道,苍茫暮色之中,二十余盏火红的灯笼在黑暗中显得十分耀眼。
这是贺腾骁的船队,夜间行船能见度差,船只容易碰撞发生事故,为了避免船只碰撞,每只船都挂起了显眼的红灯。
船队不时船来阵阵嘹亮的号子,点缀着这凄清荒凉的僻远边镇。
“柯定海!你过来!”贺腾骁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
柯定海光着膀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火红的灯火映衬出他坚实健美的肌肉。
“照这等行船速度,我们几时才能到达凤凰城?!”贺腾骁指着龟速逆流而上的船只说道,显然,他对现在行船的速度很不满意。
“千户大人,照目下的速度,到凤凰城尚需两天!”柯定海喘着粗气说道,“水流陡然变得湍急,我们逆流,没有风,全靠划桨出力!”
船队进入大虫江之后,雨势大增,河水大涨,加上越往上游水流越快的缘故,船队的行船速度骤然慢了下来。贺腾骁下令所有士卒协同水手一齐划桨,船速才提了上去。由于水流太过湍急,纵使他们已经在奋力划桨,船速仍然只有刚刚进入大虫江之时的三分之一。原本一天的航程现在竟要走上三天!
“擂鼓!所有人使劲划桨!凤凰城那边可等不得咱们这等速度!”贺腾骁撸起袖子,操起一支大桨。
“属下得令!”柯定海急急一抱拳,三步并两步跑到金鼓前,抡起鼓槌狠狠地砸向牛皮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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