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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番外小晚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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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机场回到克伯宫的时候,瞿溪昂紧抿着唇,全程连一个字都没说过,穆靖的手里接了一大堆高管和合作方的投诉和抱怨,却连半句都不敢往他这边传达。

真正恐怖的日子却是从第二天才正式开始,他当真早上四点就起来开会,拖着那些没开到会的高管,一个个轮番过,那些高管之前一直和paul那样春风拂面的人共事,一下子遭遇他这种沙皇似的执政方式,不出意外全都崩溃了。

可最崩溃的人应该是穆靖和他的幕僚,瞿溪昂无论是工作还是不工作的时候,气压都低到感觉说半个字都会被他拍回来,因此虽然离得那么近,穆靖都不企图和他口头沟通,更多的都是通过邮件和发消息的形式得到他的指令。

他本来话就不多,脸也臭,如今却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克伯宫里的人面对他全部都绕道走,就连gkang也私下说过他最近的气场得改改,可他事情做得漂亮,因此也就大方地对gkang充耳不闻。

一晃,大半年过去了。

周日,再多的公务似乎都已经被他理得清清楚楚了,他在克伯宫翻遍上上下下,看一时半会实在是找不到更多新的项目,干坐了一个小时,只能回家。

刚换上居家服,准备在家里随便看看新闻,却接到了谢修弋的电话。

“你在哪?”多年的好友在电话那头淡淡询问。

“家。”

“来我家吃饭么?老曲他们也在。”

“不来。”

他刚准备挂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了一声童声,“chase叔叔——”

……又玩这一招。

在心里把杀千刀的谢巨婴骂了三遍,他只能把手指从挂断键上移开,没好气地“嗯”了一声。

谢佑识小朋友抓着爸爸的电话,认真又懂礼貌地说,“chase叔叔,我好久没见到你了,我想你啦。”

瞿溪昂握着手机,低垂着眼眸,又“嗯”了一声。

“那你来不来吃饭呀?来陪我玩一会好不好?你还能看看我妹妹呢。”谢佑识小朋友从小就特别知道怎么样撒娇能够讨大人的欢心然后又不被嫌麻烦——撩妹撩汉两技能全部点满没毛病。

在心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沉默了一会,最终还是妥协地“嗯”了第三次。

进了谢家大门,扑面而来一屋子新鲜的火锅味和辣味。

一室的烟雾缭绕里,坐着谢修弋、光着膀子一如既往粗糙的芮优和同样吃得满头大汗的他老婆孟伊芸,而沙发那边,则坐着抱着刚刚满月的小女儿的柯姣,还有正在玩耍的谢佑识以及芮家的皮大王,别提有多热闹了。

他反手关上门,脱了鞋进屋,也没人接待他。

“厨房有碗和筷子,自己拿。”谢修弋连站都不站起来,冷淡地算是招呼了他一下。

瞿溪昂的眸光闪了闪,忍了整整五秒钟,才没有再次推门出去。

“hello啊,首席副总裁先生,”芮优一边吃牛肉一边朝他吹了声口哨,“您还缺不缺保镖啊?我能来应聘吗?”

“hello啊,首席副总裁先生,”孟伊芸在旁边跟着起哄帮腔,“您还缺不缺保姆?我能来应聘吗?”

他穿上拖鞋,走到厨房去拿了碗筷,然后在他们对面坐下来,全程都没正眼看过这对神经病夫妻。

“瞿溪昂你这个人就是这点特别没劲,”芮优拍拍桌子,“能不能直接点?老是一肚子的坏水藏在心里算什么?不服就干啊!老子最讨厌你这种玩阴手段的人,怪不得那么男神都没妹子要你……”

本来他前面在自由发挥没人阻止他,可直到他说到最后一句,谢修弋、连同沙发上的柯姣,还有他身边的孟伊芸,全部都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去。

“看我干吗?”芮优一脸懵逼。

孟伊芸翻了个白眼,在桌子底下一脚对着芮优的脚重重地踩了下去。

瞿溪昂看似淡定地夹竹荪,连眼皮都没抬。

“白痴,”孟伊芸把痛得龇牙咧嘴的芮优扯过来和他耳语,“你不觉得他这性子再下去都要得自闭症了吗?老谢叫他来吃火锅就是为了帮他散散心,他看中的姑娘把他甩了跑了好吗?别提多可怜了……”

“他会得自闭症?他可怜?”芮优不屑地说,“老婆,你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他睡过的女人比你吃过的米饭都多。”

“那他长得帅啊,”孟伊芸马上据理力争,“长得帅干啥都没错。”

“呵呵,”芮优吃味地撇嘴,“我有老婆孩子,他一个臭光棍,长得再帅有个屁用。”

等这俩夫妻在桌子底下掩耳盗铃地讨论他的时候,他已经自如地吃完了半盘牛肉和蔬菜,见芮优实在是谈得太眉飞色舞,他终于忍不住,冷淡地开口了,“巨型智障,吃你的饭,别担忧我的自闭症了。”

……

芮优和孟伊芸听罢,一脸尴尬地抬起脸。

一顿饭吃完,孟伊芸帮忙去厨房洗碗,芮优自然也是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帮忙,留下谢修弋、他和柯姣还有孩子们在客厅里。

瞿溪昂坐在沙发上沉默地陪谢佑识和芮家皮大王搭乐高,过个十分钟才说一句话。

谢修弋在他旁边的沙发上,一只手搂着柯姣,一脸不似往常般温柔地看着妻子和小女儿。

“我觉得她长得像你,”柯姣笑着说。

“是么,”谢修弋蹙了蹙眉,“我觉得不像,更像你。”

“啊?你看她的眼睛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嘛?都说女儿像爸爸的……”

“我不管,我就觉得她像你,像你我才会喜欢。”

柯姣甜蜜地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我不介意你换个地方亲。”

……

“我走了,”瞿溪昂忍无可忍地从沙发上起身,无比冷淡地说。

谢修弋在心里乐得翻江倒海,可是表面上还是不敢太过分,毕竟这个男人现在可是九五之尊,再说了,他和瞿溪昂认识那么多年,还不知道他是个多恐怖的人么,只能装模作样地拦住他,“再坐一会吧。”

“不必了,”他觉得再坐下去他狗粮都快吃吐了。

谢修弋也不再挽留,跟他一起走到玄关,装作不经意地说,“柯姣和她联系过好几次,说她现在过得很好,而且看到她晒的照片,感觉她是真的过得开心。”

他的心因为谢修弋的话立刻动了动,可他还是低垂着眸,没回应。

“瞿溪昂,我跟你认识那么多年,我头一次见到你这样,但我不喜欢管人家的事情,哪怕是我的朋友,如果不是柯姣让我来说,我根本不想多嘴。”

“你想想清楚,有些人,没了就是再也没了,这辈子就没了。”

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敲在他原本用铜墙铁壁所包裹的心脏外,他本以为不会产生任何感觉,可是只一下,就穿过了这所有的铜墙铁壁。

他的目光与谢修弋在空中交汇,然后他的眸光闪了闪,朝谢修弋摆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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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几个月的时间过去。

从克伯宫回到家,他洗漱完直接就躺上了床,连看新闻的心情都没有。

一闭上眼睛,他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在朝他笑,那张他几年前第一次见到的脸,和她离开前最后一夜的脸,全部、完整地重叠在了一起。

无奈的笑,讽刺的笑,洒脱的笑,撒娇的笑……她的种种神态他似乎都记得清清楚楚,竟然比那些所有的项目、文件、人情……都来得难以忘记。

这个世界上,似乎只有这一个人的笑容,可以让他在看到时,就慢慢松懈下防备。

想着想着,他渐渐地有了困意,为了让自己浸泡在高强度的工作中,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他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以此来麻痹其他所有的神经和感觉。

睡得半梦半醒之间,他忽然感觉有人在看着他。

前特工的身份让他对任何不正常的环境都相当敏锐,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从床上猛地坐起来,手也同时摸向了枕头下。

“喂喂,别误伤。”

一只男人的手臂挡住了他的动作,耳边随即传来一个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

他的目光聚焦起来,看到了坐在他床头的孟方言。

“你这个首席副总裁府邸的安保工作做成这样,我也是服气的,”孟方言朝他吹了声口哨,他房间的窗户在他们的正前方敞开着,显然孟方言潜入他的家根本没费什么大力气。

瞿溪昂蹙了蹙眉头,“你先从我床上站起来,我不想和男人睡在一张床上。”

孟方言举了举手,轻松地跳了起来,“哎,老友再次相见,你怎么还是那么冷淡,我远道而来一趟d国容易么?也不给我来个满汉全席接风?”

“我没兴趣给从爬窗户进别人家门的人接风。”他的睡意顿时全无,所幸从床上爬起来,站到窗台边抽烟。

“啊呀,职业病,不喜欢走正门。”孟方言摊了摊手,“泰迪帝,别来无恙啊。”

他听到那个绰号,转过头,用冰刀一样的眼神看向孟方言。

孟方言还是嬉皮笑脸地,完全不害怕他,“看你这样子,估计很长时间没【泰迪】了?”

他的眼神更恐怖了。

“你再瞪我也没用,我是好心才来你家看你一眼,最近在t市有个任务,不然你想看见我都没机会,”孟方言朝他走近,慢慢走到他身边,“看你这面色铁青,身材浮肿,睡眠质量差,啧啧……大龄单身男人真可怜。”

“没事赶紧滚。”他从牙缝里冒出了几个字。

“瞿溪昂,”孟方言眯了眯眼,“这个时候你再嘴硬你可就真的完了,都过了那么久了,她真的会另寻新欢的。”

他放在窗台上的手,因为孟方言的这句话,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你最清楚她是个多么有吸引力的女人,你觉得以她的性子,会等着你过了不知几天几百年哪天幡然醒悟才回头找她?我告诉你,这根本不可能。”

“要是你还是选择继续维持现状,那么她总有一天会嫁给其他男人,成为别的男人的妻子,这一天的到来也许非常快。”

“而那,就是你们的结局。”

说完那句话,孟方言轻轻往后翻出了他家的窗户,一闪,人就再也不见了踪影,周围号称世界顶尖的监控、摄像头等设备仿佛都形同虚设,他再次如鬼魅一般消失在这个夜晚。

他在窗边静静地站了很久。

晚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起来,把他的脸颊吹得发麻,他觉得自己的眼眶仿佛微微有些酸涩,抬手揉了揉,没有进沙子。

瞿溪昂抬起手,张开自己的手掌,然后过了一会,又慢慢地握成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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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他睁开眼睛起床。

刚从床上起来,他的眼睛一瞥,发现他的床头放着一张照片。

他拿起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她,她手里抱着孟方言和祝静的儿子孟祁夕,放松地咧开着嘴,在阳光下,笑得温柔又好看。

瞿溪昂对着这张照片看了一会。

良久,他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地消失殆尽。

他放下照片,走进书房,取出了护照和行李箱。

这绝不会是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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