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初。
李承乾带着众将士悄然靠近了要塞一里处。
以他的目力望向要塞,也只能在黯淡的月光下,依稀看见一条极深极高的黑影。
夜盲症,真的是烦。
真正熟悉历史的人就知道,自古以来就没有夜晚打仗的习惯。
翻遍史书,也仅仅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事例,还都是派遣精锐部队抹黑靠近,真要打起来依然会点燃灯火。
原因就出在营养的问题上。
导致夜盲症的罪魁祸首是缺乏维生素a,但蕴含丰富维生素a的胡萝卜等蔬菜,在十三世纪后才传入中国。
是以,哪怕唐朝将士吃的都不错,终究也无法避免。
在原地修整一番后,李承乾开始分配事务。
战场可以分为两个地点,一个在甬道内近身肉搏,一个在外围骑马骚扰。
外围有李承乾与众多二代可以搞定,但甬道内也需要一个能根据局势,做出判断的领头人。
刘仁轨主动请缨担任甬道战场的总指挥,很快得到了李承乾的同意。
不是说刘仁轨的命比二代们的命要轻,单纯只是影响力的缘故。
许多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老刘,你带三百青壮二百老兵,能否坚守住甬道?”李承乾沉声道。
刘仁轨微微皱眉,又很快坚定道:“若甬道失守,臣领一死。”
李承乾嘴唇蠕动多次,最后只剩一声叹息。
两千将士,其中一千老兵,五百青壮,四百部曲,一百百骑。
兵力本就很少,青壮们还受限于时间过短,骑马可以,但骑马战斗几乎不可能。
所以,只能把青壮们放在甬道内,近身肉搏。
但毕竟第一次上战场就担任这么重要的任务,李承乾很担心他们到底能不能过了心理压力那一关。
至于四百部曲与一百百骑,他们就更不可能坚守甬道了。
程咬金、秦琼等人的部曲,那各个都是百战老兵,肯定要在负责更加艰难的外围战场。
既要面对降落下来的数倍敌人,又要时刻防备要塞上方更多敌人的弓箭射击。
外围要老兵,甬道只能尽量多用青壮。
李承乾沉吟片刻,道:“重新分配军备吧,把青壮的盾牌交给骑兵,甬道内用城门抵挡就行。骑兵把内甲交给青壮,让他们多穿一层,骑兵轻装上阵机动性也更强。”
半个时辰后,众人准备妥当。
李承乾能在这群青壮脸上清晰的看见恐惧之色,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
人生中的第一战在这种情形下发生,能没有崩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殿下,臣去也。”刘仁轨正了正衣冠,深吸一口气抱拳道。
“等等。”李承乾按住刘仁轨,转头看向众将士,沉声道:“今夜之事无论成与不成,你们都是大唐的好男儿,告诉孤,可有何心愿?”
众将士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张三带头答道:“殿下,俺想要匹属于自己的战马。”
“对,殿下俺也想要战马。”
“俺也一样,老点也没关系。”
“要战马,要战马。”
...
战马二字一出,众将士纷纷应和。
李承乾郑重点头,道:“孤可答应你们,破城之后,一人一匹。”
“谢殿下。”众将士面带喜色,躬身感谢。
随后,刘仁轨带着五百士兵率先出发。
虽然他们夜晚抹黑前进的速度很慢,但不得不说胜在安全。
玉米头吴小三与西瓜头丁时是三百青壮中的俩人,原本他俩也有些紧张,但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好了许多。
半天看不见个人影,紧张也没了耐心。
真正造成这种情况的,还是夜盲症的问题。
二十米高的城墙上,就算站满了人,在城墙下几乎也看不出模样。
直到他们走到要塞正下方不过百米时,刘仁轨才叫住众人,停下了脚步。
党项落后,建筑大多学习大唐的模样,但也并不全像。
就如同这城墙,大唐会在城墙下方挖出一条宽阔的壕沟,引入水流形成护城河,同时在城门处会有一座吊桥,关闭城门时也会把吊桥给收上去,借此来保证城池安全。
党项也挖了壕沟,但他们有着自己的想法,并未往沟内引入水流,反而是竖起了密密麻麻的竹刺,而城门处附近则是完整的土地,不仅没有将这些壕沟打通,反而在道路两侧插上了栅栏,防止牛羊掉落。
这么做,好处是方便了刘仁轨等人通过。
但坏处,也让明日甬道内的防守变得困难。
毕竟如果真是靠着吊桥才能过去,只要今晚想办法通过了,他们反手把吊桥一卸,敌人反攻也不容易。
“吴小三,丁时。”刘仁轨看向身旁两人,低声道:“看见城门两侧的火盆了没,你俩去把火给灭了,小心点别弄出太大动静。”
“是。”吴小三、丁时拱手应下,双双朝前奔袭而去。
刘仁轨则带着众人,在阴影处潜伏,等待破门时机。
另一处。
李承乾回望岷州城,喃喃自语道:“应该快到岷州城了吧?”
战斗,就此打响。
.
岷州城外十里。
此时,一人一马正在快速前进,但就是这匹战马,屁股处是鲜血直流。
马背上的章平,浑身布满灰尘,瘦小的脸庞上满是划伤。
战马的奔行速度有限,也不能长时间保持高速奔跑,特别还是载人的情况下。
像传说中的八百里加急,一般都是走官道。
每十里就有一个驿站,信使会在驿站处换马。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信件速度的同时,没有那么废马。
但今日却没有这么好的条件,岷州城外已属于边关外,没有可以换马的驿站,章平只能用战马的寿命换取时间。
三匹战马已经跑死两匹,而他也从马背上摔下两次。
到了现在,最后这匹战马似乎也要走上末途。
“大黄,坚持住。”
“快了大黄,快要到了。”
“到岷州城你就是功马,给你配十匹母马好不好。”
章平伏在马背上,不停给战马打气。
十里......
五里......
三里......
二里......
‘砰’
战马再一次前脚着地时,却无力蹬起。
马身迅速着地,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动后又弹了起来。
在它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保持着高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