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ice原本只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当真，不由得哑然失笑。
吴郢怕她下次再问“你上次是怎么谢的”，回休息室的路上一直想着该怎么回答,没留神,在拐角处差点撞上一个人。
浓郁的香水味扑鼻而来。来人是晓澈,被他吓了一跳，手里还举着手机,显然刚刚也没看路。看清楚对面是谁之后,她笑着说：“我正好找你有事呢——吴泉说他想要你的微信号,但是你太神秘了，他不好意思直接找你要,就来找我。但我也没有,只能帮他这个脸皮薄的人来找你。”
吴泉是赛事解说之一,ik多年老粉，经常被扣上“解说的时候偏袒自己主队”的帽子而被骂,导致他后来都不解说任何ik的比赛了。
吴郢也听说过这位爱得很卑微的队伍粉丝,想了想，觉得他这么多年能在起起落落中坚持下来，实属不易,于是点了头。
路上来了这么一出，他就把刚刚想好的事情忘记了。
在某体育频道发布的全球战力排行榜上，bug原本高居第一位，而ik的排名在十名开外。揭幕赛结束后,ik直接跃升到了第8位，bug则依旧处于榜首的位置。
接下来的第二场比赛,1月16日，ik再次二比零轻取对手hmg,两局比赛加起来，用时不超过50分钟。
两小局的mvp分别给到了shark和吴郢。
第一局里，下路通过小金的gank收获一血后便打开了局面，对线狂压，彻底打崩。再像之前与bug的第二小局一样，连控四条小龙，直接拿到了火龙龙魂。
他们拿龙的时候，对面的adc只敢站在野区里远远看着，根本不敢靠近。要是被对方在外沿巡视的辅助抓住了机会，自己就只剩下死路一条。
第二局里，shark乐芙兰对线期单杀对手两次，团战中神出鬼没，绕后切人，让对面ad从满血到倒下所花的时间不超过两秒。
最终以8-0-3的超神战绩，百分之三十三的伤害占比，夺得第二局的mvp。
也是他在ik所获得的第一个mvp。
人们终于意识到，shark的打法改变了很多。在他拿到优势后，并没有选择把优势转移给下路，反而是队内的辅助时常会离开下路，来最大化中路的优势。
他更多地玩起了carry型英雄，而非游走支援的工具人。
这似乎比之前的打法更适合他。
ik本赛季的第三场比赛，对手是双x。
现在的双x早已不复昔日风采，大半个队伍都是新人。他们新来的小ad紧张过了头，一心想着自己要像voo一样打出优势才能赢比赛，反而被套路得死死地，十分钟不到就死了两次，心态彻底崩了。
套路是吴郢出的。因为他刚上场比赛的时候，也这么被那些前辈套路过。
总之就是先残血勾引，等对面上头后，再把自己藏在草丛里的兄弟们都叫出来——贪，是新人普遍会犯的毛病。
ik再次以二比零战胜对手，两场mvp均给到了下路，一把给完美开团的辅助，一把给稳定发挥的ad。
ik在战力排行榜上，上升到了第六的位次。
这次春季赛里，除了ik之外，还有另一支不曾为人们所注目的队伍，正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落在人们的视线里。
是dea。
买到了冠军ad的他们，决定以ad为核心组建队伍。辅助选手moreover放弃了游走，在冠军ad的“监视”下，也不玩乱七八糟的骚套路了，一心一意地保护ad。
ik出身的新人中单kexi，经过了一个赛季的磨练后，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想稳住线、不愿意主动进攻，而是开始试着与打野选手配合入侵。
而他们的打野选手洛林，似乎也从去年一整年的低迷状态中挣脱出来。毕竟他也曾被誉为天才打野，也曾出道惊艳，虽然现在与当初的大杀四方还不能比，但总算是找回了几分灵性。
队伍之内，队友之间，状态是会相互影响的，这句话说得没错。
三场比赛结束，ik与dea均以6-0的小场积分居于第一，ta以5-1的小场、3-0全胜的大场积分居于第三，bug落到了第五，而三场全负的双x落到了积分榜倒数第一的尴尬位置。
“我操，我怀疑他在演我！”对于柯希的出色发挥，白仲严愤愤不平道，“兄弟现在猛成这样，当初双排还坑我的分！不要脸！不要b脸！！”
他当然是开玩笑的。只能说柯希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队伍和打法。
赛季初的几场比赛一过，人们的话题重点又转移了。
他们开始讨论，当dea遇到ik的时候谁能获胜。还有，谁将会终结这两支队伍的大场连胜。
甚至是，谁会让他们丢失第一小分呢？
这三场比赛过后，拿到了三个mvp的吴郢，生活也开始明显地发生改变。
他的粉丝忽然变得奇多无比。一夜之间，微博多了十万关注，并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井喷般的私信，让他彻底改掉了偶尔看看私信的习惯。
站在舞台上，能看到无数写着自己id的灯牌。而以前，从来都是商昀州一个人的灯牌霸场。
走在路上的时候，会被忽然叫住合影。以前也有过，但绝不会那么频繁。
离开场馆的时候会被粉丝蹲点。之前会这样，往往是因为他旁边还站着商昀州。
第三场比赛的时候，他因为赛前和商昀州solo时笑得太开心，被截图送上了热搜。
甚至有一个电竞自媒体想对他做一次专访，说希望能了解一下他的家庭背景，并借此更好地了解他的为人，被他婉言拒绝了。他不想提起那些。
出色的成绩像一个巨大的引力场，把所有人目光的终点都扭曲到了他的身上。
男生羡慕他的技术，幻想能和他一样在比赛里掌控全局；女孩子喜欢他的脸，在超话里放满了他的各种照片。
越来越多的人谈论起他的名字。他们不停地说他是将要一战成名的天才。语气之用力，像是要弥补之前一整个赛季对他的贬低。
可吴郢很清醒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是过眼烟云，稍纵即逝。
他手上，除了一个次级联赛的冠军奖杯外，一无所有。
默默无闻时，他曾一直以为，这些关注与认可正是自己想要的。可真正快要站到顶点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他像是在爬一座山，山顶放着他梦寐以求的那个银色奖杯。可现在，他站在半山腰处，被浓雾迷住了双眼，耳畔呼啸的风声中，包裹着少年人全部的骄纵。
多少人曾倒在风雪的喧嚣里。
ik下一局比赛对阵今年的升班马。升班马实力不强，在赛季初的三场比赛里，两场告负，唯一赢下来的那场比赛还拖到了第三小局。
这个队伍里的人，吴郢大部分也都认识，不少是他在次级里的对手。
比赛前两天的晚上，他在微博上刷到了这支队伍的采访。
记者问，对于下一场比赛有什么看法？
他们的ad选手说，感觉自己从次级升到了联赛，怎么还是要被wing暴打啊。
记者笑出了声。
吴郢却并不觉得好笑。
他熄灭屏幕，准备睡觉。可一闭上眼，心跳就开始加速，像是摄入了□□后的反应。
这是压力太大的表现。他从小就这样，心理素质不算太好，高压状态下容易失眠。
而对面的shark早就打起了呼噜，睡得很沉。
睡了两个小时也没怎么睡着，索性不睡了。他下了床，在shark平稳的呼吸声中走到门口，外套也不穿，径直出了门，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这个点了，虽然睡不着，但意识也有些迷糊。他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了两圈，害怕吵到其他入眠的人，于是把脚步放得很轻。
过了一会，又停在了盥洗室的门口，进去用冷水洗了个脸。他抬起头来，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却发现没有开灯，根本看不清楚。
盥洗室里还摆着一张椅子，也不知道是谁忘记带走的。
吴郢坐了上去，靠在墙上？
他仰起了头，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黑暗里忽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紧接着，“咔嗒”一声。
灯亮了。
他原本就盯着天花板，明亮的灯光乍一撒下，在视网膜上留下了一圈灯形状的痕迹。吴郢被灯光刺得闭上了眼，下意识地抬手遮挡。
商昀州站在门口：“你怎么不睡？”
吴郢眨了眨眼，那块光斑还在眼前，飘忽不定的。他侧过头去。不知怎么的，看到门口的人后，心里不安的情绪便消退了许多。
“睡不着。”他揉着眼睛，“你也睡不着？”
“听到声音，出来看看。”
“……吵着你了吗？”
“不是。”商昀州说，“我听见是你在走路。”
吴郢动作一顿：“这你也能听出来？”
“听多了就知道了。”
“……”
吴郢没说话。他又眨了眨眼，眼前的光斑彻底消失了。
他看上去像是心情不好，否则也不会大半夜在盥洗室里思考人生。但商昀州还是问：“喝咖啡睡不着？”
“……不是。”吴郢终于开口，“只是，我之前以为，只有成绩不好的时候，压力才会这么大。”
他看着头顶的灯：“之前我一直坐在很黑的地方，已经习惯了。但是现在，忽然一下，太亮了。太多目光投向我了。”
“当我看回去的时候，就只觉得刺眼，看不清楚。”
窗外忽然传来了汽车高速驶过的声音，格外扎耳。大半夜的，不知道是哪家心情不好的公子在郊区飙车。
等这片巨大的声响消失后，夜显得比刚才更安静了。
商昀州默了默。“比赛的时候，我才是你的辅助。你不用看着他们。”
“你看着我就行了。”
他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安静，轻声说。
吴郢把目光从灯上挪开了。
又一辆车在窗外呼啸而过，像是刚刚那位领头大哥的追随者。
等发动机的轰鸣声远去后，他抿起唇角，说：“好。”
吴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想离开。
“等等。”
一只手覆在他的额头上，拦住了他的去路。触感冰凉，随即又撤开了。
吴郢不解地看过去。
“你不冷吗？”商昀州看着对方的一身睡衣，责怪道，“现在只有零度，你以为盥洗室里也开空调？我要是没出来，你打算在这里坐一晚上？发烧了怎么办？”
“……”
这才想起自己穿着睡衣就跑出来了。有点心虚。
“回去睡觉。”
“……嗯。”
吴郢缓慢地应了一声。冷觉感受器像是被下达了开工的指令，让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