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存在,老夫这些年一直在想,有其利也有其弊。”
张桓公眉间微蹙,端着茶盏却一口没喝,他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过了片刻才又说道:
“其利,他们算是一手推翻了旧朝,自然要维护新朝的秩序。他们和新朝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休戚与共。所以他们会不遗余力的抗拒外敌,稳定内政。”
“但他们存在的弊端也极大,大辰新立自然要论功行赏,他们占据了大辰最多的资源——比如田产、比如盐铁,比如漕运等等等等。”
“这些是国家的命脉啊,国家之税收的绝大多数本就来自于这些行业,可偏偏他们因为功勋可免去一应税收。他们占据了如此多的资源却不缴纳税赋,一个国家的发展需要的又是银子,这银子从哪里来?自然就落在了老百姓的头上。”
“所以……最苦的依旧是百姓。”
许小闲听明白了,所谓的六大家,他们是大辰超然的存在,估摸着其规模还极其庞大。
但大辰却需要他们的存在,在这样的一个封建王朝里,他们代表的是士大夫的利益,甚至可以说是他们奠定了大辰,是大辰这间大厦的支柱!
但同时他们又依附于大辰,就像吸血虫一般。
这就是张桓公所说的利弊关系,许小闲也不知道这利弊关系当如何权衡。
“事实上,陛下也不清楚该如何取舍。所以陛下力排众议开了科考,算是给了天下学子另一条路。只是这科考收效胜微,因为哪怕是科考取中入了官场,依旧是要和六大家的子弟们打交道的。最终要么被同化吸收,要么……就被淘汰出局。”
“哎,不谈这些事,繁之啊……咦,老夫忽然发现好像这蚊虫真没有了!”
许小闲撇了撇嘴,心想你这发现是不是太晚了一些?
张桓公看着放在脚边的燃了一半的蚊香,脸上满是惊奇,“这东西效果居然如此之好!”他抬起了头来看向了许小闲,眼里满是炙热:“繁之,此蚊香造价几何?可繁琐?”
许小闲极为认真的回道:“桓公,此物需要十余味药材,耗时也极长,晚生初步估算了一下,这样一盘的成本,大致需要四十文钱,这还不算人工。”
许小闲以为张桓公会大吃一惊,却没料到张桓公居然大喜:“好东西,值!算上人工打五十文钱,虽然略贵,但有了它却可安心于书中……读书那是无价的!繁之,你有多少,卖给老夫如何?”
稚蕊站在许小闲的身后咽了一口唾沫抿了抿嘴——少爷的这张嘴,张口就来,那成本分明不过五文钱!
他居然欺骗这位慈祥的老爷爷!
就在稚蕊腹诽的时候,许小闲乐呵呵说话了:“凭着咱们之间的关系可千万不要谈钱,谈钱伤感情!这样,晚生每个月送桓公一百盘这蚊香,当然,桓公高洁肯定不愿占晚生这个便宜。所以晚生有一策,不知桓公可能答应?”
张桓公咧嘴笑了起来,“你说说看。”
“就是给晚生提几个字!”许小闲从袖袋里摸出了巴掌大的一张纸,递到了张桓公的面前。
“就请桓公在这张纸上写一句……百花蚊香,天下无双!就这样,可否?”
张桓公狐疑的看向了许小闲,“你小子想做着买卖?”
“嘿嘿,读书费钱啊,晚生寻思这玩意既然有销路,那便赚取个三瓜两枣……其实不瞒桓公,这是晚生给百花村的村民寻一条生财之道。”
“百花村您知道吧?说来也是可怜。晚生不是在百花村买了六十亩田产么?那些百姓过得那日子……晚生实在看不下去,左思右想希望能够让他们赚点小钱改善改善生活,这才有了这主意。”
这话一出,张桓公顿时对许小闲高看了三眼!
老夫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还以为是繁之弃了书香要去惹那铜臭,却没有料到他是为了那百花村的老百姓!
什么叫品性高洁?
繁之这就叫品性高洁!
读书为的是什么?
不就为了给老百姓谋福祉么?繁之读了许多书,他这就是在实践!他做的就是在为老百姓谋福祉的事!
“这字,老夫题了!”
许小闲大喜,“稚蕊,为桓公磨墨!”
“繁之,老夫白活了这么些年,不如你活得明白啊!此后,你勿要再叫老夫桓公,请叫老夫一声老哥儿!”
“这……如何使得?”
张桓公大手一摆,“繁之以舞象之年而知百姓疾苦,知其苦却不似老夫仅仅落于嘴上,繁之以行动而贯之,此乃大智慧,当受老夫一拜!”
这话一出,张桓公居然站了起来,他真的要对许小闲行礼!
就在这时,季中檀走了进来,恰好看见张桓公双手抱拳,许小闲一家伙就跳了出去,他慌忙来到了张桓公身旁,一把扶住了张桓公的胳膊:“桓公,你这是要折煞晚生了!”
“叫老哥!”
“……老哥,君子之交淡如水,咱们不必纠结于礼节,可好?”
“好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好好好,老哥我着相了,老哥这就为你题字!”
季中檀就纳闷了,这是怎么回事?
堂堂大辰大儒张桓公这是要和许小闲拜把子?
这小子又搞出了什么名堂?
他走了过去,便看见张桓公提笔在一张巴掌大的纸上留下了一笔漂亮的行书——百花蚊香,天下无双,张桓荐!
张桓公搁笔,抬头便看见了季中檀,“中檀,你这女婿不一般啊!”
“繁之老弟,老夫当年居于庙堂之上,寻思的就是如何救国救民。老夫寻思了一辈子却没有想明白。今儿老夫才茅塞顿开,天下之大,意救一国,当从一隅而起。”
“你这样做才是对的,从一个小小的百花村开始,老夫相信你定能让百花村的村民们过上好日子,如此幸事,当浮一大白!你们稍等,老夫还有一坛好酒,星月璀璨,便以这星光月华佐酒!”
季中檀就一脸懵逼了,你这女婿不一般啊?这繁之……他不是拒绝了我送去的婚书么?怎么就成了我的女婿了。
“你……对桓公做了什么?”
“季大人好,晚生就是和桓公、不,和我老哥聊了聊天。”许小闲无辜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