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校宿舍门锁被换了。许一山弄了好久没打开。
学校总务主任急匆匆赶来,满脸愧色对许一山道:“许主任,学校规定,非本校教职员工,不得占用校舍。请许主任想办法,看什么时候能把房子腾出来。”
许一山一愣,问了一句,“赶我走?”
总务主任讪讪道:“不敢不敢。只是学校有规定,我很为难。”
许一山顿时明白,自从有传言说他收受沈望贿赂后,办公厅将他停职,引发了党校要将他驱逐出门。
本来,他是不需要住在党校的。调入省委办公厅工作之后,以他的级别,机关事务局必须解决他的住房问题。事实上,机关事务局征求过他的意见。是他自己要求借住在党校宿舍。他认为,党校处处充满了书香气息,人住在书香氛围里等于是接受了免费的熏陶。
还有就是刘教授家在校内,方便他随时能与刘教授保持沟通。
许一山当然明白,他一个小小的总务主任是没有胆量敢将他驱赶出去的。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借住党校的房子,只会让他们感到荣幸,那还会说违反了学校的规定?
他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他这样做。让他感到恼怒的是,他们居然趁着他回衡岳的机会,换了他的门锁。
“打开门。”许一山冷冷说道:“你们可以赶我走,总不能把我的行李也扣留下来吧?”
总务主任满脸堆着笑道:“不敢不敢,我这就给许主任开门。许主任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吩咐我。”
“不用了。”许一山摆摆手道:“你去忙你的。我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收拾好。”
总务主任却不愿意走,他陪着笑脸说道:“我还是留下来陪陪许主任。许主任,请你理解,我是真没办法。上面压下来,我顶不住。”
许一山笑了,摇摇头道:“没事。真的没事。”
他一边进门,一边给小福打了一个电话,让他开车过来,将他的行李搬走。
许一山本身是个生活很简单的人。他在党校宿舍的行李全部归拢起来,不过就一袋东西。包含他的洗漱用具和换洗衣服。唯一有点分量的就是两箱子书。
小福听说党校要赶许一山走,顿时气得要去找校长理论。
许一山拦住他道:“小福,你不要冲动。我们要理解人家。规矩是不可以随便破坏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给我想办法租一间房子。”
小福气得牙痒,恨恨道:“老大,我知道这些人的意思。他们都是狗眼看人低,欺侮人欺侮到脑门上来了。什么规矩,什么规定啊?你是省委办公厅副主任,党校是省委下面的一个机构,大家本来就是一口锅里舀饭吃的。一家人,他们这样做,不就是明摆着欺侮人吗?”
许一山劝慰他道:“你不要激动。人家让我们搬走也没错啊。废话就不要说了,我们腾房子。”
半个小时不到,许一山就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小福将行李搬去了车里,心里一股气还没发泄出来。他跑回去,指着总务主任的鼻子吼道:“你给我记住,会有你的好果子吃的。”
小福在省城熟,亲戚朋友同学的,一大堆。
坐在车里,他打了几个电话,便将许一山住的地方敲定了下来。
放下电话,小福狐疑地问:“老大,你怎么不让机关事务局安排房子啊?省委有不少过渡房,条件非常好。”
许一山道:“不麻烦他们了。谁知道我在省里还能住多久?”
这句话勾起了小福的伤感,他深深叹口气道:“老大,我觉得你是被人算计了。”
许一山笑了笑,没吱声。
目前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王书记与陆省长之间的矛盾已经暴露了出来,短期内肯定是无法修复好的。政见不同,所有的关系都会跟着不同了。
无论是王书记还是陆省长,他们都会坚持自己的意见。当矛盾不可调和的时候,必然就会引发更大的矛盾。
陆省长连夜将他从衡岳市召回来,毫不避讳将矛盾暴露给许一山判断。这简直就是将他放在火上烤啊。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无论他站在哪一方,都将招致另一方的冷遇。
从省纪委要求他配合调查,办公厅把他停职开始,他就预感到有一场风暴将迎面而来。
让他尴尬的是,省纪委一直对他主动上交银行卡的事没有一个正面的回应。省纪委没有结论,办公厅这边就会无限期将他的职停下去。
他的停职,直接导致党校将他扫地出门。
原因很简单,党校的人大概认为许一山是被纪委盯上了的人。按惯例,只要被纪委盯上的人,不死都要脱层皮。也就是说,即使许一山在收受贿赂这件事上做到了全身而退,他也不可能再有机会留在办公厅当他的副主任了。
小福给他找的是一套公寓楼,房子很新。
许一山不担心房租,他现在有房补,而且数额不低。用来付租金,绰绰有余。
小福忙前忙后,将行李搬进房子后,他打量着房子说道:“老大,这里你先临时住一住,过几天我再安排一个大房子给你。”
许一山摆摆手道:“不必了。我觉得这里已经很好了。”
房子在二十楼,拉开窗帘,便能看到半个城市。这些公寓本来是为一些单身的城市精英量身定制的,配套什么的都很好。
小福笑嘻嘻道:“老大,你可不能在别人面前暴露出来你的身份。堂堂一省委办公厅副主任,怎么可以住公寓呢?你说是不是?”
许一山笑道:“放心,我保证不说。”
“对了。房租和水电这块,老大你都不要管。我会处理好。”
许一山叮嘱他道:“小福,不管房子是谁的,你都要保证把租金付给人家。你去找一下秦光,从我的房补里把租金拿出来。”
小福笑道:“老大,我知道了。你就安心休息吧。晚上我再过来接你。”
看着小福离开了,许一山的心情一下灰暗了下来。党校在这个时候将他请出来,侧面正好证明他的处境很微妙了。
党校这帮人,表面看都是知书识礼的知识分子。比如像刘教授这样的人,似乎对生活无欲无求,一门心思只会钻研他们的学问。
实际上,他们比谁都善于看风向,听风声。
公寓里一切都是新的,就好像宾馆一样,无需任何收拾便可住下来。
靠在床头,疲惫便袭来了。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刘教授在电话里火急火燎的问:“一山,你去哪里了?”
许一山笑了笑道:“教授,你们党校不欢迎我,把我赶出来了。”
刘教授咬着牙说道:“这些不长眼的东西,这么下作的事都能干出来,实在可恶至极。”
刘教授解释说,他才听到许一山被党校总务主任赶出了学校的事。他一肚子的火,跑去找了主管后勤的副校长,质问他们为何要将许一山从学校请出去。
刘教授大笑道:“我拍了副校长的桌子,把他快吓傻了。”
许一山想象着温尔雅的刘教授面红耳赤拍人家桌子的情景,不禁莞尔一笑。
“一山,我现在过去找你。”刘教授说道:“有个事,我需要请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