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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诉
董西问她如果她现在向着她走还来不来得及。
龙七站在原地听着她整个高中最梦寐以求的一句话看着距自己只有五步的董西风声在耳边聒噪盖不住层层叠叠的议论声她的手指尖持续地发着抖。
这就像当初她一次次在心里念董西的名字满是情又藏着愁。
而如今她的名字掷地有声地从董西嘴里念出来万般柔千斤重可偏偏响在这个时候龙七的眼泪第二次掉下来因为心骨刚被揉碎因为想起靳译肯那个“人性游戏”因为发现自己在这段三角关系中演绎了一个多卑劣的角色优柔寡断半推半就谁都要哪个都不舍得放手才造成如今这幅局面往前一步是一个人的深渊退后一步也是另一人的地狱。
董西在等她。
她似乎从她发抖的身体和通红的双眼里看到若隐若现的答案但即使那样子她也朝她伸手。
“你先跟我回宿舍。”
龙七看着她的手。
男生们的视线多刺眼呼吸多浮躁。
想抬手但手又放于衣摆下董西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那时候整个人已经千疮百孔龙七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地摇头。
以前觉得董西的眼睛是水做的现在当真看见她眼里的一层泪膜董西问她:“你真的不回?”
那声音也是哽咽的也是咬着心上的一块肉说出来的龙七第二次摇头想说话但董西堵着她:“那我等你一周。”
“你不要等我。”
龙七哑着嗓回。
董西懂了。
她走的时候董西还留在原地而龙七嘴唇上那道口子痛得无以复加手攥成拳指甲紧紧抠进手心里眼泪狂掉压根儿止不住。
那么多人围观的一场大戏最后在龙七决绝的背影下无声散场多少八卦呼之欲出多少闲语在暗地里汹涌终究止于龙七的两次摇头。董西侧头看着她龙七能感受到背部的灼热感受到身后董西的心在一点一点被啃食她每走一步董西就越无助但每走一步才能离这段被她搅得一团乱的三角关系更远一点。
罪孽深重。
深夜十二点老坪的电话来了八次水汽从浴室漫到客厅头发半湿半干水顺着发梢一滴一滴地往沙发上落形成一滩水渍她就像前七次那样拒接老坪的来电继续缓慢地在键盘上打字。
屏幕上方不断跳出来自微博账号的at信息一条条都夹带感叹号及问号她在中昱大学短短停留的一刻钟被多个用户发博爆料提示震到机身滚烫的时候她将app删除。
然后回到聊天框页面在给靳译肯的文字信息里打出最后一个句号按“发送”。
发出去的同时聊天框内即时反馈“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的系统提示。
靳译肯把她拉黑名单了。
那一刻脑袋埋进膝盖手机砰咚一声从手心滑到桌面老坪的来电第九次响起五秒后她捋起额前的头发拿手机反手就往墙壁上砸!墙上的钟被砸歪碎塑料片和机身一起掉地上屏幕碎裂黑屏。
但董西红红的眼睛和靳译肯的话语还在脑海里交织循环折磨着她的脑神经她从冰箱里拿出所有啤酒拉环气泡呲呲呲地往上冒一口灌下去辛辣刺激就如当初高二时迈错的第一个步子。
***
和靳译肯的地下关系并不是在第一次发生关系后就确认的。
当时他有他的白艾庭龙七有一个还没断干净的卓清她确实当着他的面给卓清发了分手短信但也当着他的面删掉了他留在她手机里的号码。
靳译肯那会儿正给家里人回电话(他和龙七鬼混时共获得白艾庭未接电话四通以及母上未接电话一通)他边听着手机边看龙七干净利索地做这件事没表态也没挽留龙七提包走人关门而去时靳译肯站在床尾懒洋洋地看着她背靠窗口沐浴雨光。直到门缝闭拢他才转移视线对着手机旁若无人地应一声:“嗯在路上。”
他们暗地里完成了一次对卓清与白艾庭的双向报复然后相忘于江湖谁也别贪恋谁也别扰骚这种两不相欠的默契与识相领悟得多好。
这种欲盖弥彰的平静保持了一个双休日直到周一和白艾庭在楼梯口的一次相遇。
那时白艾庭正抱着一沓试卷伴着铃声步履匆匆往下赶与迟到的龙七在转弯口碰个正着白艾庭吓了一小跳面上没什么表露步子却往上一个台阶退一步与龙七保持那么一小段距离龙七手上晃着耳机线直勾勾地盯着白艾庭两人之间的情绪点还纠压在上一个造谣事件中但因为看到她就想到之后与靳译肯的那一夜郁结在心口的一口气病态般消散转换成一个“懒得跟你扯账”的笑龙七上楼时故意擦撞白艾庭的肩。
进了阳台班主任老头在走廊东面的教师办公室门口泡茶将迟到的她抓个正着喊她她看去时刚好碰上从东面教室后门走出来的卓清。
卓清的前头是从自班教室前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晒着太阳偷吃早饭的龙信义龙信义顺着老头的喊声往她这儿瞅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满嘴的煎果饼子还没咽下去油滋滋地喊:“哟还知道来上学啊夜不归宿的人。”
这话大概是调侃给卓清听的龙七没搭理继续往西面走廊走班主任老头在后头喊她第二声见她不回应发出类似“啧”的一声老气横秋的叹息。
龙七当时发给卓清的分手短信卓清的回复是:我懂了。
而靳译肯这个人龙七是在中午的时候才见到的。
当时并没想在食堂吃午饭于是带着一盒酸奶去了校外的一家咖啡馆巧了白艾庭那一行人都在龙七推门而进的时候白艾庭身旁的姑娘们循着风铃声下意识地看过来随后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拍打白艾庭的手臂白艾庭正撑着下巴说着话被影响着往这儿望一眼后立刻条件反射地看向对面的卓清而她刚才说话的对象是正坐在她隔壁沙发座上体态上吊儿郎当神态上慢条斯理的靳译肯。
靳译肯正在打游戏。
他是最后一个往这儿撂一眼的人。
不似白艾庭晦涩又闪躲的眼神也不似卓清长久而忧郁的停留他看龙七的时间甚至多不过她走两步路的时间毫无心虚没有刻意的暧昧当真像是普普通通的“朋友的朋友”龙七拉开靠窗椅子往里一坐他继续翘着脚玩自个儿的游戏。
靳译肯在露出痞子本性之前真是一个道貌岸然得可怕的人。
龙七的座位满是阳光温暖夺目她自顾自地拆酸奶的包装盒塑料纸摩挲的淅淅沥沥声发于手指间吸管尖口戳破封口“噗”一声响嘴唇将碰到吸管口时卓清拿着一盘华夫饼来到她桌对面抽开椅子坐下。
吸管口在离嘴唇0.5c位置停顿她看着卓清。
“你很瘦了下午有体育测验多吃点保持体力。”
白艾庭那一桌姑娘们往这儿观察着。
“几个意思?”
她问得直截了当一副问罪的架势但卓清招架地轻松回她:“没有任何意思我说过我懂了你不用担心别的。”
那时候眼神下意识地往靳译肯那儿飘了一下靳译肯也终于往她这儿撂第二眼像嗅出她和卓清之间的微妙气场坦然自若地盯着她。
“那就别跟我说话了”视线转回她拿着酸奶起身“我觉得你早上表现还挺好的现在真有点孬。”
经中午这么一出下午的体育课上关于她和卓清分手的消息就开始传得沸沸扬扬了。
她在操场旁大树底下靠着栏杆用手机查兼职信息的时候龙信义抱着一盒子体育测试要用的铅球跑到她身边八卦兮兮地问:“周五那天跟你夜不归宿的人不是卓清啊?”
她不搭理龙信义接着说:“哎喂我还以为是他呢早上还调侃呢他该不会是因为发现这茬才把你踹了吧。”
她转个身远离龙信义一步龙信义回头瞅了眼体育老师那儿见体育老师正跟带尖子班的女老师插科打诨不急着要铅球又往龙七近一步:“还是说你那天晚上就是跟卓清住的?然后……那方面不满意?”
“你有病吧。”她终于瞪过去。
彼时卓清那个班级的男生正在操场上踢球靳译肯接球球往膝盖上一顶接着一个抬腿直射入门!
“那能是什么呢?”龙信义说“我靠卓清你还看不上?他这种学优看上你简直三生有幸起码毕业以前的作业咱俩都不用愁了人家境也挺好!”
“谁跟你咱俩?我夜不归宿就必须是跟男的了?你怎么不摸着良心问问是谁逼着我夜不归宿的?”
“反正不是我。”龙信义振振有词地回。
“你要是喜欢卓清就趁早做变性手术去少在我耳边吱吱喳喳旁敲侧击娘炮。”
“靠!”他把铅球篮子往地上一砸“你说话别这么刻……”
后头的话没进龙七的耳朵因为她当时一下子被脚上炸裂的疼刺激地大脑空白身子立刻屈下来左手扶栏杆右手捂住右腿脚踝处铅球篮子里的铅球咕噜咕噜地往外滚龙信义呆呆地站她跟前问:“砸……砸着了?”
足球场上的靳译肯一边倒走一边往她这儿看足球朝他的方位飞他斜了下脑袋与球错开。
三个小时后龙信义扶着一瘸一拐的龙七走出医院骨外科诊室校医务室当时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后来给监护人(舅妈)打了个电话让她送着去医院拍个片子医院说是局部肌肉损伤上了点药重新包扎了一下。舅妈这会儿在大厅交钱大约五分钟后拿着单子上来给龙信义一边往他肩上用力打一边叮嘱:“臭小子!给你妹拿药去!气死我了你妹这脚要是坏了我也打断你的腿!快去!”
龙信义可劲儿地缩着脖子躲揍拿过单子灰溜溜地往药房赶舅妈扶着龙七往椅子上坐瞅一眼时间总归还是说:“舅妈这回出来没请假七七啊待会儿臭小子回来了让他送你回家舅妈今天晚班这事儿呢先别跟你妈提免得你妈担心你俩打车回去。”
边说边往她外衣口袋里塞两百:“晚饭也买着吃让信义给你买个汤到家了给舅妈打个电话。”
“行”她挑着话回“我不跟我妈说。”
舅妈走后十分钟龙信义提着药和不知从哪儿买的饮料回来了龙七在刷手机的空隙里盯他龙信义回:“盯什么盯看我被打很爽是吧。”
“超爽。”
随即向他伸手龙信义撇着嘴将她拉起来用的劲儿很大龙七抬着受伤的左脚右脚不稳差点摔她捏龙信义衣服里的腰肉:“轻点会死啊?”
“卧槽你轻点会死啊!”他表情扭曲。
“扶紧我。”
在龙信义半吊子的搀扶下缓慢“跳”出大厅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他才想起:“哎我妈呢?”
“回单位了。”
话音刚落龙七手臂下的力道瞬间消失她重心不稳踉跄地扶住门框还没出气龙信义先说:“我妈都不在了你还敢跟我横啊?”
说着把装药的袋子挂龙七手腕上:“自个儿打车回去吧我约人打野去不伺候您咧。”
“行你倒是给我打车钱。”在龙信义大跨步走之前她说。
“我就不信我妈没给你钱。”
“那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龙信义怂了一下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兜里掏钱递进龙七手里后眼睛还恋恋不舍地盯着手往塑料袋里掏拿饮料开始慢悠悠地旋饮料盖子。
“真以为我想跟你多待。”
她将钱放进外衣口袋。
“你渴不渴?”龙信义冷不丁这么问将饮料瓶身倾斜向她龙七半秒之间就猜出他想干嘛了但行动不便躲闪不及猝不及防地被他浇了半身她靠着门框甩袖子当真要骂出f开头的脏话龙信义上来就急吼吼地扯她外套“哎没事吧没事吧衣服都湿了快脱了免得感冒对不起哈哈哈!我带回去帮你洗!”
外套三两下就被龙信义扒下来他根本不管她站不站得稳揪住外套就冲街上拦一辆出租车往里钻从车窗里探出头来:“这钱我还得拿着上网呢我妈肯定给了你钱自个儿回去吧乖!”
“龙信义!所有的钱都在衣……”话没说完载着龙信义的车已经绝尘而去她气得肺都快炸裂“我的手机也他妈在里面!”
身上下只有一张余额为2元的交通卡和一串家门钥匙。
拜托一位咨询台的护士扶她到医院门口的公交站护士还特地问了一声有没有家属接她她回:“家属死了。”
护士耸耸肩。
随后就坐在椅上等着那时正逢下班放学高峰公交车来了一辆又一辆是满满当当的上班族与学生门都关不上她一伤员根本没有挤上去的打算干脆多等一会儿而这家医院附近也有一所高中约莫五点时黄昏时刻车站附近已经陆陆续续站了不少那个学校的学生。
有四五个聚在一起聊天的女生也有三两个分头站着的男生。
龙七扶额坐着因长时间的等待而困乏后来打了一记哈欠将漏下来的长发捋起露出侧脸的同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身边的男生。
男生正在看她。
两人眼神一对上龙七就倒吸一口气手指顺过发丝侧头往另一方向看过去男生自来熟地在她脑后笑:“七七啊这么巧。”
方杨。
这货是龙七初中时候隔壁班的男生中考时候考上了这附近的普通高中也是个爱四处惹桃花的小霸王生来自恋又自负初中时迷恋过龙七一阵子但追人手段奇烂只觉得为她打架就是正确的套路龙七根本没跟他说过话后来上了高中分道扬镳了还不停给她发骚扰短信导致高一下半学期起就长期躺在她的通讯录黑名单里始终对她垂涎不已又求而不得听说最近还在校内拿着她的照片到处宣布主权。
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不少跟他同校的初中同学都找她求证过她懒得搭理。
方杨身后两米远的地方还站着几个往这儿注意的哥们儿几个人说说笑笑吹着口哨一副等他要么凯旋要么铩羽而归的死德行龙七这会儿扶着靠背起身方杨立刻跟着她起:“你脚怎么这样了?这情况还想坐公车啊我帮你打个车呗?我送你。”
说完还真上手扶她龙七立刻抽手:“闲的?”
伴随着这句回应身后男生堆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响亮口哨方杨用手抚心脏笑开来:“不是我是扶你啊你不是行动不便吗。”
“咱俩熟?”
“咱俩那么熟!”
“谁说的。”
龙七这么一句正正经经的反问脸上丝毫不带笑方杨的自来熟才稍微收敛一些随即打圆场:“我是真看你腿脚不便你这状态根本连公车都上不了吧也没见有人来接你……”
他这么唠叨的时候她朝着一辆迎面驶来的txi招手txi靠边停她开车门。
“也不用这样吧!”
方杨的声音随着出租车的行驶落在后头龙七将车窗关上司机打卡计价问她去哪里。
计价表上鲜红的起步费“14”亮着她问:“去井楚路的静川小区要多久?”
“井楚路啊去井楚路不堵车的话大概三刻钟。”
换算了一下三刻钟的出租车费她接着问:“郎竹公馆呢?”
“郎竹公馆就近了”司机回“十分钟左右。”
“去郎竹公馆。”
约莫五点半车子到达郎竹公馆那一片儿还没到大门口已经看到大片的园林与嵌在绿林中错落有致的欧式别墅大门口几乎没有车辆进出氛围幽静得很。司机问她需不需要发票她说先别她还得去第二个地方。
随后联系保安让他给6号别墅业主捎个口信保安起初犹豫龙七说:“6号是一户姓靳的人家这没错吧?”
“这……”
“有个姓龙的在门口等他这么说就行了。”
万幸保安捎过口信的十分钟后靳译肯出来了。
他这家伙放学还挺早连校服都换了一身休闲打扮完不似她这种一放学就为作业焦头烂额的学渣样他的注意力不在这儿正在打电话边谈边走步调不紧不慢临到门口保安迎上去为他指路而龙七正听车上电台的相声听得起劲靳译肯到车旁敲了敲她的车窗。
车窗徐徐下降他将手肘搭到窗玻璃上往车内懒洋洋地扫一眼嘴边则回手机那端:“吃过了。”
手机那端隐隐听见一阵女声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龙七对着他捻了下拇指与中指明晃晃地要钱他继续回电话那端:“到家了给我发个信我还是不太舒服先睡一觉。”
随后挂电话拉开车门手机往里扔龙七膝盖上龙七被他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举动弄懵措手不及地往里挪肩上长发因他入座时带入的一股风而轻微拂动两人肩头相碰左膝也与他的右膝轻轻相撞她往右边再挪一掌的距离而靳译肯关车门车身轻颤他对司机说:“到井楚路静川小区。”
这一整套行云流水没给人反应时间司机发动的那一刻龙七才反问:“不是你上车干嘛?”
正要叫司机停车他说:“我去井楚路吃个晚饭顺路。”
“顺什么路了?我住那儿你怎么知道?”
靳译肯明明没有笑但总觉得他的身上披着一层笑意他吊儿郎当地转着手机:“那我住这儿你怎么知道?”
“赖你家媳妇每周都发一次定位状态附逗你家那条傻狗的照片校都知道。”
“我家狗不傻阿拉斯加。”
“看着就傻。”龙七一掌拍他肩膀上“倒是回我话。”
“我十分钟前问你哥要的地址。”
靳译肯回这句话时侧头看他两人视线在逼仄狭窄的车厢内对上他的手机仍在他手心里一下一下地转着:“口信都稍成那样了找我不就是等我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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