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构已经十分清楚地意识到,如今连蒸汽机都有的大乾,是不可能亡于外敌之手了。
哪怕秦构再怎么折腾,现在的大乾最多只能变成汉武帝暮年那副景象,甚至因为大乾军队和其他国家军队的武器代差,大乾军队就是把地球打一圈,最后可能都要比汉武帝暮年的大汉强,
能让现在这大乾灭亡的,就只有内乱。
一开始秦构根本没想走那条路,想到了也觉得那是一条死路。
因为大乾越来越强盛,对军队控制得越来越严,上下所有官员都在想着怎么让大乾变得更好,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有人造反。
不过在王安石教授那批的学生当官,知道那群学生的背景后,秦构就发现了机会。
这匠人和商人之间的矛盾可是无法调和的,只要有一伙人在朝堂上占据了上风,那另一伙人肯定会心生不满的。
秦构没想多久决定站到了匠人那一边,虽然他知道匠人肯定会获得最终胜利的,但他更清楚步子大了会扯到蛋。
大乾能变成今天这副模样,全是因为老祖宗留下来的底子厚,知识丰富,生产力高,地盘大,人多,如今的大乾只是把那些东西好好利用起来了而已。
看上去步子很大,实际上根本就只是从那个怪圈中走出来了一小步,当然不会扯到蛋。
而王安石想带着匠人和商人争锋,在秦构眼里,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大步,成功的希望很渺茫,正因此他才要站在匠人一边。
如果将来大乾绝大官员都为匠人说话,那商人的利益必然大损,到时候一旦那些商人决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战,把那些官员都推翻了,哪怕依然顶着一个大乾的名头,秦构亡国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不过如今秦构担忧的有两点,一点是王安石顶不到他把自己一大家子人都安置好或者大乾匠人官员充斥大乾本土那一天,那样秦构要么完不成亡国任务,要么一家人不得好死。
另一点就是他要控制好支持王安石的度,在代表匠人利益的官员充斥朝堂前,他不能拉到太多代表商人利益官员的仇恨,不然被那些官员直接弄死就很可笑了。
并且他不能藏得太深,要是藏得太深,要是那些商人把他派出去的官员灭了后,还愿意认他当皇帝,或者只是单纯想限制他的权利,搞什么君主立宪那可就不算亡国了。
然而秦构在想这个计划的时候,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低估了王安石和他背后的学生,以为他们掌控权利之后就会肆意妄为,把所有商人逼得绝境和他们拼命。
也低估了代表商人利益的现有官员,认为有他支持王安石他们,那些官员就绝对会被排挤出官场。
再说王安石他们不会想着把那些官员都赶出朝堂,让商人见到朝堂上没有代表自己利益的官员,彻底对大乾朝廷失望。
低估了大乾官员的同时,秦构还高估了商人的力量,那些商人在见到利益比损失大的时候,那自然是会变成最凶恶的敌人。
可在见到损失比利益大的时候,他们会比任何人都讲究一个和气生财。
然而那只是秦构设想的一个大方向,具体会怎么实施,他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的他就决定下第一步棋,让王安石单独进宫,由他面授机宜。
当然那只是好听的说法,秦构对自己能力怎么样还是有数的,毕竟他一个想把题做错的学生能得高分,就已经能证明一切。
他可不敢给王安石乱出主意,真要是他不知是好是坏的运气发挥作用,把王安石坑了,他哭都来不及。
所以这次把王安石喊进宫,就只是给王安石加油鼓劲,让他放心干,出了事有他顶着。
不过以秦构的性格,真等到新党官员要拼了命也要弄死王安石时,估计连什么不杀士大夫的话都不敢说。
王安石进宫到秦构接见他的地方后不由得楞了一下,因为偌大的宫殿中只有冯琳一个人陪着秦构。
其实如果秦构胆子大一点,连冯琳都不会有,只有他一个人,可皇帝当久后是真的没有安全感,总有人想害朕的想法一直在他脑子盘桓。
见到王安石后,也许是秦构觉得自己要和王安石谈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特意将王安石的座位安排到离他只有两步远的地方。
王安石一开始坐得比较远,他还特意招呼王安石坐得近一点,之后才低声道:“王卿,你觉得我大乾是与民共天下,还是与士大夫共天下?”
这也是王安石凝神静听,加上房间够静才听清楚了秦构在说什么,听清楚后不由得心神剧震,与士大夫共天下是乾朝太祖说的,秦构现在搞出来一个与民共天下是想干什么?
难道是觉得我重视匠人民生是在与民共天下,所以用这句话敲打我?
另一边早就知道秦构要谈大事,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把自己当成一件死物的冯琳,这时候也尽可能控制着自己什么话都不要听到脑子里。
犹豫了一会后,不想苟同那句与士大夫共天下的王安石只能回道:“先帝曾言,我大乾与士大夫共天下。”
不说自己的想法,已经是王安石在秦构面前最大的坚持了,然而他没想到秦构嘴里冒出了不一样的答案。
“但这究竟何为士大夫?若考上科举为官就算士大夫,那些山林中,没有官制的名士不是士大夫吗?可若是知书明礼之人为士大夫,那若我大乾中人各个知书明礼,把岂不是与民共天下了。”
王安石试探道:“这可能是与知书明礼之民共天下。”
卖力表演的秦构尽可能露出一个欣赏的表情笑道:“王卿所言有利,我大乾既然是与民共天下,那改善我大乾民生就是重中之重啊,不知王卿有何良策?”
王安石恨不得把秦构嘴堵上,与士大夫共天下变成与民共天下,那可是会动摇大乾国本的。
不过他也听明白秦构要安排工作了,心里叹口气道:“臣愚钝,请官家明言。”
担心给王安石只条错路的秦构当然不会明说,而是接着想办法勉励王安石,“王卿,寇相私下里找了几次朕,说要告老,有意让你为相,不知王卿您怎么看?”
王安石皱了皱眉,官当得越高,实际要干的事就越少,基本只负责决策,换句话说,没几个听话的党羽,宰相就是个样子货。
难道官家的意思是让我把自己的学生扶持起来,可他们才刚考上科举,入朝还要再等几年啊。
于是推辞道:“臣资历尚浅,还需多历练几年。”
秦构也没有多想,就接着道:“那朕就让寇相再多坚持几年,不过王卿你放心,你要是想干什么,就尽管放手施为,寇相和朕都知道你乃大才。”
王安石当然是一顿感激。
等王安石走后,秦构心里突然感觉一阵空虚,这一步棋走完,他难道只能等着看效果吗,下一步棋又该怎么走,又该让谁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