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7
当晚,“中心大厦led屏求婚”成了热门搜索词条，很多人带话题发了微博,配图都是路过大厦时拍下的那句“杳杳,嫁给我”。
很快，又一个名为“杳杳是谁”的热搜出现。
@是那颗花生米：从今天开始我改名叫x杳杳了，我愿意我速速收拾行李连夜嫁给这位求婚的神秘人！
@味精加啤酒活到九十九：在这种浪漫的时刻,只有我这个庸俗的人想知道包下这块屏幕要多少钱……
@一个头两个大：只有我在认真猜测那个杳杳是谁吗！你们发没发现跟lix哥哥谈恋爱的那个富家千金就叫这个名字？
不会真的是同一个人吧？
没几分钟,热搜的热度降了下来，接着就消失不见。
没有人注意到某个平平无奇、名为“cypress”的微博账号po出了两张图片,一张是书页上的一句诗,节选自埃德加·爱伦·坡的《annabell lee》,另一张图片则拍的是一首手抄的德文诗。
或许是灯光正好,被某种晶体切面所折射出的细碎光芒映在纸张上。
第二天,几家媒体不约而同地报道了一则订婚消息,宋、甄两个姓格外瞩目。
前一天包下中心大厦led屏求婚的事顿时合情合理地跟订婚消息联系在了一起，有人从评论里翻出那条推测，纷纷回复：“姐妹预言家啊！”
“土,俗。”
宋历骁看着热门微博嗤之以鼻,最后挑了一家媒体的报道转发,考虑到甄杳的心情,只能不情不愿地配字：教科书式的求婚现场［大拇指jpg］。
粉丝火速赶到了评论区。
@不知名小垃圾：想学,没钱。
宋渌柏拿着手机，将两张图片翻来覆去地看,末了退出页面将手机递给徐承,“帮我开通一个微博账号。”
“好的。”
徐承接过手机,几分钟内操作完毕把手机递了回去，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让人给这个微博账号加个认证？
……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起屏幕,一条微博消息浮窗出现在主页。
甄杳一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个陌生用户点赞了自己最新发布的那条微博。
她的微博偶尔发一些无关紧要的生活日常，也有关于她和宋渌柏之间的一些日常，只不过从来不发涉及隐私。
与其说是发给别人看，更多是发给自己看、让自己自己记录下来。
所以她几乎没告诉过别人这个账号的存在，改成“cypress”这个名字以后就更不会告诉别人了。
偶尔关注这个账号的僵尸粉都会被她移除，平时陌生人点赞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
甄杳正要点开微博看看对方是谁，周惠忽然扬声喊她：“杳杳，快来！”
“来了！”
她应声，拿着手机快步走了过去。
昨天宋渌柏求婚的事当然没瞒住家里人，于是宋毕和周惠高兴坏了，立刻就张罗起了订婚的事，拉着她确认订婚仪式上邀请的宾客，以及要用到的礼服和珠宝。
同时，对于宋渌柏送给她那枚戒指上钻石的成色与克数，他们表示很满意。
“杳杳，来看看这套喜不喜欢。”
“惠姨，先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和叔叔。”
“什么东西？”
甄杳从刚寄回国内的箱子里取出几套套着防尘袋的衣服，笑得有点腼腆，“这是我自己设计出来的衣服，特意给你们准备的。”
周惠和宋毕闻言愣了愣，接着满脸惊喜地把衣服接过，两人都激动开心得不行，周惠甚至还一扭头抹起了眼泪。
“真是的，怎么突然哭起来了。”
宋毕忙拿纸替她擦。
“你懂什么。”
周惠没好气。
她是觉得自己没愧对旧友，将他们生前最放不下的女儿给照顾得不错，看着她一天天变得愈发优秀。
可同时又忍不住难过，毕竟要是他们没遭遇意外，就会第一个穿上女儿亲手设计的衣服。
但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呢？
“行了，别哭了，你看杳杳都被你弄得眼睛红红的，高兴点儿。”
宋毕低声道。
周惠忙收拾了情绪，转身揽住甄杳的手臂，“等你和渌柏订婚仪式的时候，我和你叔叔就穿这套衣服！”
甄杳原本正忍着眼泪，听见这话泪意顿时憋了回去。
等周惠和宋毕过了激动的劲头，几人又一起聊了会订婚宴的事才各去忙各的。
回到房间后甄杳才又拿出手机，点进微博一看，刚才给她点赞的那个人用户名是一串数字，头像也是系统自带的灰色人头。
对方主页一片空白，注册时间就在今天，1关注0粉丝。
唯一的那个关注就是她。
奇怪了，这是谁？
甄杳想了半天心里也没答案，只觉得怪怪的渗得慌，最后选择把这人从粉丝里移除，然后就把手机放在一边不管了。
……
与led屏求婚的热度相比，订婚宴表面看上去“低调”了许多。
独家报道的媒体只用三言两语“吝啬”地简单说明情况，却不妨碍网上各种“传闻”的泛滥。
但对于甄杳来说，外界对此的议论并没那么重要。
甄洵特意从英国飞回国内参加她的订婚仪式，出席时和宋家人一样穿着她设计的那套衣服。
宋历骁知道以后酸溜溜的，但宋渌柏或许是身为“准未婚夫”的关系，对此似乎比较宽松。
周惠和宋毕逢人就要装作不经意地提一句身上的衣服是出自谁手，女宾们纷纷追问是否可以定制、甄杳是否打算自创品牌或者工作室。
“可能不急吧，杳杳还要去英国念两年硕士，想好好积淀一下，不急这一时。”
周惠又忙以谦虚的口吻感叹道。
“还要念硕士？
是英国哪所学校？”
“皇家艺术学院。”
宾客纷纷赞叹起来，“这可太优秀了，内外皆修，样貌才华样样不缺，我要是能有这么好的儿媳，这几年也等得值得啊！”
周惠听得喜笑颜开，“所以我才得替我们家渌柏牢牢抓住，不然这么优秀的小姑娘哪儿轮得着他。”
于是在场众人都心照不宣地抓住了重点：往后要是想和宋家往来，讨好谁都不如讨好年轻的未来宋太太。
订婚晚宴上，往常为人漠然的天之骄子目光不离她，将这位未婚妻看得紧紧的，而宋家另两个儿子和未来公婆也极尽维护与夸赞，更不用说宾客是如何讨好巴结。
众星捧月，掌上明珠，不过如此。
在这种时刻，甄杳确实觉得自己很幸福，但同时也很累，因为要应付太多人。
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她坐进车里时如释重负，以为能回家好好休息睡一觉了。
在这种放松状态下，她很快就因为疲倦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甄杳感觉到车似乎停了下来，接着有人替她解开了安全带。
“到了吗。”
她闭着眼，咬字含糊不清，还带着浓重的睡意。
“到了。”
甄杳睁开眼，慢吞吞眨了眨，看到窗外的陌生景色时却蓦地一愣。
她转头看向同样坐在后座的宋渌柏，“这是哪里？”
“到家了。”
他抬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先下车。”
说完，宋渌柏转身推开车门，走到她这一侧来把车门拉开，“下来吧。”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甄杳反射弧有点长，心里虽然有了点猜想却还是处于茫然的状态。
她看了看车的前后左右，傻傻地问：“惠姨他们呢？
我记得走的时候他们的车就在后面的呀。”
“回他们该回的地方。”
宋渌柏带着她走上几级台阶，然后将别墅紧闭的门打开，不疾不徐地道，“今晚我没让佣人过来。”
甄杳蓦地嗅到了某种信号，这让她觉得自己像要被骗入狼口的羊。
她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
身前的男人深深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将门推开，“我们的新家，看看喜不喜欢。”
我们的新家。
甄杳所有注意力都被这几个字吸引，抬眸向门内看去。
外观设计与花园她没来得及打量，夜晚也很难看清全貌，但屋子里的装潢陈设全都符合她的喜好。
不知不觉，她被对方带着踏进门里。
“喜欢吗？”
“喜欢！”
甄杳用力点头，整个人完全清醒。
惊喜之后才恍然他们真的订婚了，所以他才带她来早已准备好的新居。
其他人肯定也知情，所以单独留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未来会在这里生活。
想到这一点，她就有点晕乎乎的，好像一切都不真实。
“带你去其他地方看看。”
甄杳没多想，任由宋渌柏牵着自己上了二楼，最终停在一扇房门前。
“这是主卧。”
他推开门，回眸看她，“我们的房间。”
她一怔，目光触及房间里那张大床时脸一下就热了，明明也不是没有过，但是在他说出“我们的房间”之后再看那张床，就很容易有一些联想。
“啪嗒”一声，身后的门关上了。
“……不是还要参观其他地方吗？”
甄杳顿时慌了，想转身时却蓦地被男人从身后抱住。
“嗯。”
他轻吻一下她耳边，低声道，“剩下的明天再说。”
语气明明淡淡的，但却充满了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好像这才是他真实的情绪，从下车到上楼那段时间的平静都只是伪装的表象。
她后颈发紧，“我，我今晚特别累特别困。”
“你毕业前在英国那段时间，没接到我电话之后也是这么说的。”
宋渌柏不咸不淡道，“既然那么累都有心思给无关紧要的人设计衣服，现在应该也没什么不行。”
甄杳：“……”
她还以为今天宋渌柏格外大度，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吃醋，没想到忍了一天在这儿等着自己！
她就说他怎么可能不介意！
“堂哥怎么能算无关紧要的人，”说着她后知后觉强调这一点好像有点火上浇油，忙转而解释道，“我的意思是，那些衣服都是大学期间慢慢设计好的，没有特别费心思……当然，你的我花了最多时间。”
她善意地撒了一个小谎，具体的时间她根本没有比较过。
“晚了。”
宋渌柏却只是轻飘飘抛出这两个字。
衣物散落在卧室与浴室之间的地板上，不知过了多久，有水痕从浴室门口蔓延而出，在地板上逶迤蜿蜒。
天花板上垂落的灯光吻过床单上变动不休的褶皱，也掠过纤细手指上的那枚戒指，折射出细小的光晕。
男人修长的大手覆盖住女人纤细的五指，与其十指交握，钻石在床单上划拉出一条细细的痕迹。
*
订婚之后，日常生活对于甄杳而言好像还和从前一样，但又似乎有了些变化。
虽然周惠和宋毕嘴上酸溜溜的，但不再干涉她和宋渌柏之间的任何事，会主动留出空间和时间给他们独处，只不过平时维护她、对宋渌柏再三“警告”和叮嘱的样子反倒显得她才是亲生女儿。
有一次她还听见周惠严肃甚至严厉地说必须要做好措施，不许在她硕士毕业前或者她无意愿的情况下让她怀孕。
看着宋渌柏头疼又无奈的样子，甄杳感动之余又忍不住想笑。
好几次情到浓时他都因为没有tt而不得不停下，只能板着脸慢慢平复，可又坚持要抱着她不肯松开，结果就是情况又差点再次失控，他反反复复多受了几次折磨。
跟周惠和宋毕的体谅相比，宋延辞和宋历骁就有了点要故意折腾宋渌柏的意思。
他们常常会趁后者公司事忙的时候带她到处去玩儿，然后又要拍下照片发在群里。
其他例如在她和宋渌柏独处时故意打岔或者“插足”的小闹剧更是数不胜数，但都是善意的玩闹。
唯一一件让甄杳头疼、让家里没个定论的是“辈分”和“称呼”的问题。
她原本叫宋延辞和宋历骁“哥哥”，这称呼彼此都习惯了，但她和宋渌柏在一起后再这么喊显然是乱了套。
周惠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样吧，杳杳，你慢慢适应着用名字称呼他们，私下里倒是不急，有外人在时记得别脱口而出。”
“嗯。”
甄杳讪讪点头。
“还有个办法。”
宋历骁轻咳一声，一本正经憋着笑道，“大哥也可以自降备份，跟着杳杳叫我们哥嘛。”
宋延辞正在喝水，闻言被呛了一下，忙放下水杯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闷笑起来。
“胡说八道！”
宋毕冷脸呵斥。
宋历骁一打岔，这事又这么嘻嘻哈哈地翻了篇。
*
订婚之后的某天，甄杳和宋渌柏一起去祭拜了父母。
站在墓碑前时，她忍不住有些恍惚。
不论她怎样长大、甚至以后变老，墓碑上那两张照片里的人都永远定格在某个瞬间，容貌年岁不会有任何改变，像是距离她现在的生活越来越远。
这种认知让甄杳难过失落。
那场事故依然且将永远是横亘在她人生中的一条裂谷，是她生活最灰暗的转折点，但现在那些伤痛与阴影无疑在慢慢淡化。
因为这世界上依然有人爱着她。
比如现在这个站在她身旁、站在墓碑前自称是她“未来丈夫”的男人。
宋渌柏不是那种擅长说花言巧语的人，现在站在这里也是一样，最后只是牵着她平静地说会照顾好她。
甄杳默默回握他的手。
往墓园外走时，她脑子里忽然闪过某个念头，脱口就问了出来，“如果我17岁的时候没遭遇这场车祸，父母都还好好地活着，我们还会见面吗？”
宋渌柏皱眉，“我又不是永远不回浔城，为什么不会？”
“……噢，好像也是哦。”
甄杳讪讪笑了笑，想了想又没忍住说，“那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在一起了？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不会长住在宋家，可能最多就见几面，你连话都不会跟我多说几句。”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跟你说话？”
他声音听起来有些不悦。
她抿了抿唇，“你对其他人就是这样的呀，如果我没有失明，没有住进宋家，那对你来说也是‘其他人’了。”
这次宋渌柏沉默片刻，“如果真的是那样的情况，我希望我不会。”
一个小选择往往就会让结果天差地别，如果他当初没捡到那封情书，如果他没在医院阴差阳错救下某个小姑娘，谁也说不清他还会不会有机会握住她。
但此时此刻他却还想到了别的。
如果真的能有机会重来或者将过去改写，他可以不抓住她，而任她享有原本该有的生活——父母健在，无忧无虑，对痛苦的感知少一些、晚一些。
“天天胡思乱想。”
宋渌柏握了握她的手，淡淡道。
甄杳抿唇笑了笑，不说话了。
……
之后的两年时间好像过得飞快。
两年的时间里，甄杳默默积淀着。
不管是对于艺术与设计的认知与能力，还是有关这个领域与行业的一切人脉。
优越的院校资源给她提供了许多宝贵的契机与良师，宋渌柏自始至终支持她，默默在不知不觉中为她做了很多。
她有了属于自己的网页，开通了新的微博账号和国外社交平台账号，开始发布自己一些作品的展示图。
而那个微博“小号”则在持续记录着一些温暖又甜蜜的日常。
在她微博发出第一条作品合集之后，宋历骁第一时间转发并声明自己是摄影师，但她清楚他的用意是为自己引流。
很快，她名为“晚钟”的微博账号多了很多关注者。
甄杳打开微信给宋历骁说了谢谢，顺带发过去一个可爱的表情表达自己的开心。
然后她打开微博，切换到自己的微博小号“cypress”。
这时，甄杳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
为什么她的微博小号也突然涨了这么多粉丝？
！
粉丝数已经从原本的个位数变成了“639”，而且数字还在持续增长，评论和点赞的通知栏那里也挂着红彤彤的数字。
……什么情况？
甄杳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点开评论一看，大多都是评论她最新发的那条微博，也有许多是评论以前发的文字或照片，最早的竟然翻到了两年前的那条《求婚诗》！
[我从没想过，我能吃到时隔两年、这么久远的一颗糖]
[来考古了，满嘴齁甜地离开……]
[朋友们，看看这条微博的时间！我翻出了过去led屏求婚的那条微博，这是同一天的事啊！让我斗胆猜测一下，这首诗不会是宋大哥手抄用来求婚的吧呜呜呜，为什么这么有钱还这么浪漫，一次满足我的少女心和虚荣心！]
[？
已经叫得这么亲热了吗！]
[真的假的！啊这也太浪漫了我死了]
[另一句诗也很浪漫啊！]
[靠这个微博名，cypress，这恩爱秀得我酸了]
甄杳傻眼了，她忙翻动评论希望能找出蛛丝马迹，而她也确实找到了。
[感谢宋总亲自为我们指路。
滑稽jpg]
宋渌柏？
她突然想到某种可能，立刻打开搜索框输入“宋渌柏”三个字，而用户那一栏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加v认证的账号。
甄杳傻傻地点进去，清楚地看到主页那行微博认证写着：宋氏集团董事、总裁。
她明明记得宋渌柏从不玩儿微博这种东西的，而且他真的有微博的话也不至于今天才有人知道……
她屏住呼吸往下翻了翻。
他没有发过任何微博，主页只有两条内容。
最新的一条是转发了她“晚钟”那个账号的作品合集，再往前是一条两年前某一天的点赞记录。
“他2018—12—4赞过的微博”
@cypress：[图片][图片]
甄杳又去看他的注册时间：2018—12—4。
关注：2
这唯二两个用户，就是她大小两个微博账号。
蓦地，久远而模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
——在她接受宋渌柏求婚、发布了这条微博的第二天，有一个顶着一串数字的用户名、用着系统头像的新注册小号关注了她，并点赞了这条微博。
此后她好几次把这个人移除了粉丝，对方又锲而不舍地关注了回来。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宋渌柏的微博头像躺在她的粉丝列表最前列。
甄杳：……
破案了。
所以宋渌柏是为了替她造势，在转发她的作品合集前特意弄了微博认证，同时无意间顺带用一条两年前的点赞记录与关注，让他们在所有网友面前秀了个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