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子丘愕然须臾。
立时怒不可遏斥责高字队:“尔等为何不听指挥?”
高字队领队高念祖是族老高振河的曾孙。
原本八大族老俱在时,高振河有高振清、高振晏鼎力襄助,一直长兄自居。
回归祖地,高振河依旧是族老中的领头人。
然而,高振山一怒之下,提出自己与族老分赴两地,由高振河坐镇祖地。
高振山是无奈,八大族老即便死了一半,仍然人多势众。自己独木难支,只好试着去把父亲找回来。
他不信,业已没了隐患的高千军会战死天牢城。定是藏在某个地方疗伤。
高振河自是喜出望外。族老们谋算百年,不就是试图从千军老祖手中夺回族权吗?
既然高振山主动放弃,高振河岂有不应之理。当即同意,由高振民、高振安来天方城。
殊不知,高振山是破釜沉舟下的无奈,可因为高振河为了族权,轻易放弃了民、安二老。
顿时让两人生出异心。
心说,我二人忠心耿耿,仍遭老大出卖。这跟父亲被高千军弑杀有何差分?
天牢城一役,族老们均成了惊弓之鸟。
在他们看来,去两界战场,无疑送死。
所以,来到天方城,民、安二老也是自暴自弃。
不仅针对振山系,对振河以及狼狈为奸的振海系,均敌视至极。
如此一来,高振山怒而离家之举,歪打正着的貌似分化了族老们的联手。
由于两个族老打压,振河、振海两系子弟自然向高思棣靠近。
高念祖是高思棣被罚后,替补上来的队长。他是高洋手下败将,焉能不识。
眼看几家高层要用弑神弩射杀高洋,当即故意让高字队延缓发射。
面对魏子丘呵斥。
高念祖怡然无惧。
朗声道:“城主,休听那两个老匹夫的胡说八道。城下之人正是我家族叔高洋,还望城主明鉴。”
他被民、安两人的无耻气得够呛,之前也被欺负得厉害。那些手段平日不用在他们头上,自然觉着有趣。一旦落到自己头上,实在教人恶心欲吐。
这会更是殊无礼仪,直喊老匹夫三字。浑然不当是自家长辈。其中也有民、安两系的子弟在场,纷纷呵斥他无礼至极。要其跪下向二老叩头谢罪。
高念祖理也不理。他也是被高振河宠溺大的,心中傲气异常,区区呵斥,直当春风拂面。
魏子丘作难了。
他晓得城下就是高洋,如果高家族老硬说不是,他自然可以发起攻击。
“这……这个……”
高念祖蓦然英勇无比地站出来。让身为城主的他,立场极其尴尬,也不知该说什么?
万没想到,高氏内讧得这么厉害。
族老系内部都斗了起来。
不管了,让他们自己理会去。高洋要入城就入好了。反正就是子弟们郁闷一段时日。
本城主不信,你高洋还能长期驻扎此处?
魏子丘往边上一站,摆出袖手旁观样子。
高振民此时戟指高念祖,“念祖,你大胆……竟然以下犯上,是不是和高思棣一样犯浑了不成?”
高念祖闻言,露出些许惧色,终究族老当面,不免让他色厉内荏。
旋即想起族叔高洋的非人事迹。
心下复定。
“振民族老……”
……
与此同时,分身因为思索不透缘故。自要询问本尊。
本尊那里即令分身强闯。
开玩笑了,被弑神弩锁定,还与他们唧唧歪歪个鬼。
故而,城上还在众说纷纭之际。
建木分身忽地跃起。脚足蹈虚,似慢实疾的已然驾临城头。
望见高洋飞上城头。
高念祖胆子更增。
大声道:“族叔,民、安二老想害死你……”
若高洋没有恁多辉煌战绩,“族叔”二字,高念祖万万不会喊出。
委实高洋这阶段表现超神,纵然高念祖等人与他相处不睦。
心里不无嫉恨。
此时此刻,族叔两字,在他口里说出,当真发自肺腑,动情已极。
高振民试图挣扎:“此乃魔人,尔等瞎眼了不成……”
话音甫落,取枪在手,一枪扎出。
高家燎原枪。
边上高振安未说话,却同步抢出,手中同样端着大枪。
上百年的兄弟,燎原枪又是各自绝技,互相使出,顿时相辅相成,完美配合。
顷刻间建木分身被枪影组成的天地笼罩,天地内雷霆万钧,怒吼阵阵。
两人皆知,若按传言,自己两人万非高洋敌手。
既已事败,豁出去的抢先进袭,攻他一个出其不备。
许能收获意外之喜。
可惜建木分身既熟稔燎原枪,自身又刀枪不入。
枪芒罩身一刻。
建木分身嘿嘿冷笑。
心说,本尊猜得不错,他们果然想害死我。
人影瞬闪即逝。
下一刻,无视高振安枪击,直接一掌,怒海劈波般穿过茫茫枪影,拍向高振民。
高振民有高振安护佑,心中无惧,枪式不变,依旧保持直刺。
谁知。
噗……
枪尖刺中建木分身,竟扎入不进。
这下让他骇然失色。
喀……
这是建木分身掌缘正中高振民的脖颈,让其当场晕厥。
于是满腹疑问随其失去知觉,也消失无踪。
跟着,建木分身身影猝分,原地一个,高振安身边又多了一个。
高振安大惊,刚想收枪回防,尤其目睹兄长高振民被制,心下愈发惶恐。仓促间,大枪还没来得及移动。
建木分身手掌划过。
高振安的大枪,宛如豆腐,瞬间一切为二。他手中一轻,即知不妙,好在大枪中分,两手各执一段,交叉环守于胸。
不意建木分身恨他们极深,朝他邪邪一笑。霍然抬脚踢去。
轰然声中。
两截枪瞬弯如弓。
高振安‘啊呀’惨叫,像弯着的大虾,直直摔飞了出去。
嘭然声响,撞在弑神弩基座上。
弑神弩发射之际有元石提供防护罩,以免敌人破坏。
高振安撞上去。
防护罩自动升起。
又是嘭的激撞之声。
高振安背脊俱碎。
缓缓滑下,地上弹了数下,一动不动,显已痛得昏死过去。
建木分身也不管那两人生死,手中力道如何,他自己分外清楚。
望向魏子丘。
又看了看袁、沈两家的族老。
按本尊嘱咐,好整以暇道:“我此来非是为了寻仇,诸位前辈大可安心……”
这话一说,魏子丘等人笑颜悦绽,气氛缓和不少。
高洋出场太炫。举手投足便把两个与他们不分轩轾的高氏族老压制的死死。
特别是枪刺不伤的一幕,更令他们心头震撼。
这是人之肉身?特么的简直比魔族还可怕。
不免思忖,传言非虚。高氏当真出了一位天之骄子,当是妖孽。
三家族老既羡慕又妒忌。
建木分身继续道:“高某确曾与你们几家晚辈,有过一些不愉快。
然而,大敌当前,魔域将启,晚辈再是桀骜,也断然不会因一些过往琐事,而干出破坏人族防御的蠢行……”
此言说得三家族老更是心头大宽。
尤其魏子丘,心说自己是不是杯弓蛇影?
破坏人族防御,这句话,意似所指。
他分外明白。
又想,高洋年纪轻轻,一跃成为天下顶尖,必然狂悖放浪,肆无忌惮。
那知,居然公私分明,轻重得宜。
怎奈这般天骄,非我魏家之人。
他心头惋惜。
这时,建木分身还在述说:“但是,高某也不是只挨打,不反击的笨蛋。有些事,可一而不可再。
第一次,许能一笑而过,第二次、第三次……便属于屡教不改。
既然怙恶不悛,自掘坟墓,高某决计会遂了你们的意,免得他日遭你们的背刺。听懂了吗?”
最后四个字,建木分身采用了吼的方式。
声音入耳,如雷炸响。
包括魏子丘在内,无不腿足震颤。
感觉对面若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一股浩气,自己等人便是蝇营狗苟,耍奸使诈的一团阴霾。
委实登不上台面。
三家高层能镇守天方城恁多日子,心中始终存有一丝血气。之前,因为顾及家族,才不闻不问阴崇之计在眼前发生。
这会让建木分身一番由衷之言点醒,纷纷回过神来。
均想,自己家与高洋实在算不上大仇。小儿辈们有些纷争,那也极是正常。
何必因小积大,酿成大祸。
当下皆自颔首。
齐声道:“我等有咎,悔不当初,幸喜高少侠胸襟海量,恕我等不敬之罪。实在惭愧……”
建木分身道:“错而即改,善莫大焉。常言,吃一堑长一智,诸位如能知耻而后勇,高某便欣慰了。”
他此来就是为了震慑。
皆因聆闻三家以为自家老祖失了踪,故此百般刁难高氏族人。如今晓得,族人被辱,无非两位族老尸位素餐,纯属自寻死路,实与他人并无多大干系。
再说了,世家之间岂会真的融洽。你没事,都要搞些乱子给你。
如今你们自己内讧,刻意打压族人,属于族务。这种寻不出茬子的借口,等如自己递上去的。
外人毫无置喙之理。
建木分身觉着若蛮横太过,不免大失风度。自己可是文明人,就算打压,也要堂堂正正,教人找不到半点差错。
当然,终究本身是棵树,即便现在有了一丝高洋赋予的人之意识。思维方式仍有些许殊异。
他客气的话刚说完。
旋即面色一变。
凛然生威地道:“今日事情已毕,此前事不追究,然而……”他目光炯炯地扫视三家高层,脚足轻轻一顿。
只闻天方城头隆隆震响,虽未坍塌,却摇晃了许久。
这般举动换做本尊,即便修为再高,兴许都难撼动丝毫。然而换做建木分身这个本身可以足踩大地,能尽吸大地之力,让自己参天入云霄的家伙。
区区城池,随意一瞥,尽观破绽。
三家高层顿时面如土色。
有几个舌挢不下,口涎自溢而不自知。
太可怕了!
这是人吗?
天方城承自上古,乃上古人皇守御人域的金汤城池,就算魔族天人也要被阻之于外。
孰料今日一个小年青一脚踩得颤动。
是城池不牢固了,还是这小年青太厉害……
答案怎样?大伙心知肚明。
念及此,人人颤栗。
有此子在,即便高千军当真陨落,高氏依旧是北方四家之一,甚至大有跃升首位的趋势。
与此同时,高念祖等人则昂首挺胸,雄姿勃发。这辈子没如此得意过。特别以往斜着眼看自己的那些三家后辈,尽皆目露惊悚。
少数几人甚至腼着脸,对他做出稍后一起饮酒的手势。显是彻底服软,多半日后也不敢硬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