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璟狠狠闭上了眼睛,眼泪从他脸上滑落下来,若有来生,他只求自己不要生在帝王家,哪怕当一只猫,一棵树,只要能守在阿苑身旁,他都心甘情愿。
可怕只怕,接下来他会造下大杀孽,死后会堕入十八层地狱,同阿苑这种有大功德之人再无瓜葛。
即便如此,他也无怨无悔,大师父的仇,二师兄的仇,他一定要报!
屋内静悄悄,计燃数着太阳已经爬到了窗户的第三道棱,而阿苑还依然沉睡不醒,他忍不住动了动被她枕的酸麻的手臂。
“阿苑,阿苑,醒醒,醒醒。”
阿苑微微动了动,觉得脑袋里好像装了一罐子豆花,呼呼啦啦跟碎了一般,让她特别难受特别困倦。
“别吵,我好困。”阿苑嘟囔了声,头蹭了蹭计燃肩窝,继续睡。
计燃无奈,只得将阿苑捞了起来,阿苑身子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骨头像被软化了一样,立刻就要往下滑溜。
计燃急忙托住了她,这才意识到她可能不是退了烧嗜睡,而是病的更重了。
“阿苑,别睡,再睡你就没命了,我去叫长老们来!”
计燃将阿苑扭转了个方向,让她靠在床头上,用被子将她裹好。
阿苑难受的想吐,听得似懂非懂,但还能分辨出跟她说话的是计燃,便乖乖点了下头。
六长老和七长老折腾了半日,给阿苑针灸敷药,终于把她的病情稳定住了。
看到自责不已的计燃,六长老难得放缓语气安慰道:“阿苑这是心脾两虚神魂不稳之症,皆因她中过阴阳草之毒,又接连遭受这种伤心事所致,你不懂医术,自然察觉不出。”
七长老也道:“不过这次一并发出来也好,趁着我们都在,给她好好调理调理,去除病根,一劳永逸。”
计燃心里这才稍稍好受了些,但依然日夜守在阿苑床边,仔细照料。
次日,阿苑醒来时,六长老和七长老正在小声争执古来医书中关于带脉的记录。
六长老说十四经中写的清清楚楚,带脉只有四穴;七长老立刻反驳说他在大成篇中分明看到带脉有六穴,绝不会有错。
阿苑忍不住插话道:“我觉得带脉应有十穴。”
见阿苑醒来,计燃大喜过望,可还不待他询问一二,六长老却已经抢先问道:“怎么可能有十穴?阿苑你莫不是病糊涂了吧?”
“你这十穴的结论由何而来?”七长老也紧跟着问道。
计燃看着他们,很想提醒一下,阿苑才刚醒,这些事以后再说不行吗?
风洛一扯了扯计燃袖子,压低声音道:“别拦着他们,你现在不让他们说完,将来还不知道要吵多久呢。”
“说的极是,徒儿最近大有长进。”风云一欣慰地抚了抚风洛一的头,看的计燃很是无语。
阿苑舔了舔唇,缓缓说道:“十二经中有云,脉起小腹之间,季胁之下。环身一周,络腰而过,如束带之状。冲、任、督三脉,同起而异行,一源而三歧,皆络带脉.......”
“故而我认为,带脉的定义比十四经和经脉大成中所记载的还要宽泛,除了书中标明的那八处外,还有.......只是这两处忽隐忽现,若有若无,不易辨认罢了。”
六长老和七长老听的甚是欢喜,阿苑说完却茅塞顿开,好像隐约找到了医治阿玉的办法,她不由立刻坐起身子,急声嚷道:“快,快把子午经给我!”
计燃立刻把子午经取来给阿苑,阿苑快速翻看起来。
风洛上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穴道部位,药材分量,下针的时刻深浅,标注十分详细,似乎是某位高人的手记。
阿苑翻到书中武学篇,只见上面写了各种内伤治疗的方法,其中有一段提到了放血清毒重塑经脉。
之前她看的时候,只觉得阿玉的奇经八脉经不住这种霸道的治疗办法,可若是将这个法子用在带脉上,再由带脉转入奇经八脉,对经脉的冲击力度就会大大降低,兴许能够成功。
逐字逐句看了好几遍,阿苑越看越激动,这个法子似乎真的行。
可看完伤者症状和治疗办法后,在“药方”二字之下,却注着两个小字:“你猜”。
阿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将书举起来,仔细又看了一遍。
竟然真是“你猜”!
我猜?
我要是能猜出来还用你?
你个.......
阿苑忍不住想骂娘,这跟让她费尽千辛万苦走了九十九步,到最后一步却告诉她,这都是逗你玩有啥区别?
一个没忍住,阿苑手一扬把书扔了出去。
书正正的砸在了趴在桌腿旁打瞌睡的小白头上,小白吓的一哆嗦,本能一摇脑袋,只听“噗”的一声,书落到了炭盆里,迅速燃烧起来。
“哎呀呀,这可是祖师爷的手记啊!”六长老和七长老见书烧着烧着冒气了蓝烟,顿时想到了一条古老的传言,不由大急,顾不得火焰燎人,直接伸出手去炭盆里救书。
藏书阁里古书典籍虽多,但祖师爷亲手写的却没两本。
可因为祖师爷这个人,咳咳,有些放荡不羁,所以他的手记里有用的内容实在有限,又过于大胆奇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逐渐被遗忘在了藏书阁的书山里。
直到后来,弟子们都忘了哪两本书是祖师爷亲笔所写,只记得祖师爷有个与众不同的习惯,喜欢用一种特殊的蓝黑墨汁书写,虽然写出来的字看着也是黑色,但燃烧时却会冒蓝烟。
至于天静宫弟子是怎么知道?
咳咳,咳,那当然是,某个弟子不小心烧了一本。
然后现在,此刻,正在燃烧的是剩下的最后一本,也是当今世上唯一的一本。
六长老和七长老看着火焰扑灭,弹去灰烬,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子午经,欲哭无泪。
“师兄,你说咱俩要不要跪一跪?”七长老难得叫六长老一次“师兄”,却听得六长老直起鸡皮疙瘩。
“这种事别问我,反正我先跪了。”六长老袍子一撩,跪了下去,“祖师爷在上,阿苑年幼无知,无意中损毁了您的手记,都是我等疏忽失职,您若怪罪,就请怪罪我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