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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八章 炎朝第一言官沈言(1 / 1)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宴席刚刚进入高-潮的时候,鄜国公的扈从就敲门进来,在其耳边耳语几声,然后这个说话不多,从头到尾都很低调,让人很容易忽略的鄜国公唐居中,就起身告辞,而众人也没有阻拦和挽留什么。

在鄜国公唐居中离开之后,勾古也借故离开,于是,包厢之内就剩下欧阳奇和诸葛独孤,还有许一凡这三方人马了。

“许兄,今日之赌石,让我大开眼界,在下敬你一杯。”欧阳奇站起身,双手持杯说道。

许一凡并没有站起身,而是把玩着手里的酒杯,斜眼看向这个从一开始,就异常活跃的公子哥,嘴角微微翘起,笑着说道:“欧阳公子可知我们的身份?”

“嗯?”

许一凡的话让欧阳奇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道:“不知。”

“当真不知,还是假装不知啊?”许一凡看着欧阳奇有些咄咄逼人的问道。

欧阳奇闻言,挑了挑眉头,径直坐下,也笑了笑,然后说道:“当真不知。”

“哦,这样啊。”

许一凡听完,点点头,放下酒杯,转过头,对李承德说道:“吃饱没?”

“嗯。”

李承德点点头。

“那我们走吧。”

说着话,许一凡就站起身,李承德也跟着站起身,其他人也纷纷起身,这让刚坐下的欧阳奇有些无语和无奈。

“许兄,李公子,你们这是作甚?”

许一凡看着欧阳奇,说道:“欧阳公子若真心想跟我们交朋友,那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何必如此扭扭捏捏,惺惺作态呢,我们很忙的。”

此话一出,欧阳奇的脸色微微变了变,盯着许一凡的眼睛看了几秒钟,然后长叹一口气说道:“唉......也罢,既如此,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对于二位的身份,在下确实知晓,之所以如此,只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还望二位大人海涵。”

说完,欧阳奇就站起身,对着许一凡他们深鞠一礼。

本来作势欲走的许一凡,闻言之后,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坐下,整个人慵懒的斜靠在椅子上,斜眼看着欧阳奇,静等下文。

见许一凡他们再次落座之后,欧阳奇也跟着坐下,不过,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转过头,朝身边之人使了个眼色,而始终跟随在欧阳奇身边的四人,见状之后,连忙起身,告辞离去。

看到这一幕的钟离辰和马?等人,也站起身,告辞一声,走出了包厢,而李承德身边的司棋和侍书,都不用李承德说什么,就径直离开,转眼之间,整个包厢之内,只剩下许一凡他们四人。

待到所有人离开之后,许一凡把玩着手里的菩提石,眼角余光看向欧阳奇,嘴中缓缓道:“说吧,如此大费周章,你到底要作甚。”

“咚!”

许一凡话音刚落,就看到欧阳奇径直走到许一凡和李承德面前,噗通一声跪下,然后沉声道:“还烦请二位大人,救救我欧阳家。”

“嗯?”

欧阳奇这突如其来的诡异举动,让许一凡二人大吃一惊,彼此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一会,回过头后,李承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欧阳奇,想知道这位在人前风光无限的公子哥,为何要出此言呢?

许一凡盯着跪地不起的欧阳奇,微微眯起眼睛,说道:“欧阳家族是鄜洲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你爷爷欧阳睿在户部担任主事一职,官拜四品,位列中枢,是朝中重臣,你叔叔担任鄜洲知府,也是朝中大臣,你父亲欧阳鹤轩担任家主,经商多年,现如今,半个鄜洲城都算是你家的,何来救你欧阳家一说啊。”

听到许一凡把欧阳家的情况如数家珍,欧阳奇丝毫不觉得意外,若是不知道许一凡的身份,他若是说出此话,欧阳奇肯定很震惊,可他偏偏知道,以许一凡现如今的人脉和身份,别说一个欧阳家了,就是鄜国公唐家,他想要知道些什么,也是极其简单的。

“欧阳家危在旦夕,还望二位大人能出手援助一二。”欧阳奇声音颤抖道。

“危在何处?”

“长安,朝堂之上。”

“哦?既然是官场上的事情,你应该去长安找人,找我二人作甚?”

许一凡说完,又说道:“起来说话,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有动不动就跪着的。”

听到许一凡这么说,欧阳奇不敢反驳什么,顺势站起身来坐下。

此刻,欧阳奇仿佛是换了个人一般,之前放荡不羁,风流潇洒的表象全都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只有深深地凝重之色。

欧阳奇坐下之后,面露苦涩道:“许大人说的,我自然做过,从三个月前,我爹就去了长安,三省六部能找的人,该走的关系都走了,可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忙,迫于无奈,我才出此下策,找到二位大人的。”

“哦?欧阳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许一凡闻言之后,好奇的问道。

许一凡确实好奇,以欧阳家在鄜洲城的地位,若是一般的问题和危机,他们自己就能解决,不管是官方的力量,还是民间的力量,欧阳家都不差,毕竟,欧阳睿是户部四品官员,掌管着全国的财政大权,若是他家出了什么问题,愿意为其雪中送炭的人肯定不少,可欧阳奇却说,京城一众官员,居然无人愿意帮忙,这就很有意思了。

欧阳家是鄜洲城老牌家族了,在其发展至今的过程当中,其结交的人脉,编制的关系网是很庞大的,能够撼动这样一个世家的危机,肯定不是小事儿。

官场和军中不一样,官场讲究的就是一个人情世故,雪中送炭和落井下石的事情做的人不多,可也不少,而更多的人还是喜欢做锦上添花的事情。

若是官场,想要动欧阳睿这个级别的人,至少需要正二品以上的官员的力量,而且还是在欧阳睿犯了大错的情况下,然而,根据许一凡得到的情报,欧阳睿为官几十年,风评不好不坏,属于那种中规中矩的存在,而此人从中举之后,就进入户部。

先是在户部做了十几年的冷板凳,然后靠着熬资历,一步步成为户部主事之一,在户部可以说,除了尚书大人,还有左右侍郎之外,主事的权利是很大的,而这样一个人,只要不犯大错,就不会故意去整治他的。

一来,欧阳睿的年龄不小了,已经六十岁的人了,才做到主事的位置,始终没有跃过三品的门槛,如此一来,他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可能不大,如此一来,欧阳睿是威胁不到左右侍郎和尚书大人的位置的,一般对待这样的人,这三位都不会主动去招惹对方;

二来,户部是掌管钱财的地方,有人曾说,六部当中户部最大,这句话虽然有夸大的成分,可事实也差不多,其他五部想要做事儿,就需要钱,而想要钱,就必须跟户部的人搞好关系,因此,户部的官员是所有官员当中最受欢迎的,但是也是最不受待见的,因为从户部要钱,真的太难了。

如此一来,所有官员跟户部的关系,都是不远不近的,既不过分的巴结,也不会与其为敌,而身为户部的官员,只要不贪墨,不犯大错,就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的,当然,御史和言官除外,这两种人是见谁不爽都要去弹劾一二的,习惯就好。

三来,欧阳家不是什么寒门,更不是什么小门小户,抛开其在官场的位置不说,其在商界的地位也是很高的,官员最喜欢就是跟商人打交道,因为可以赚钱,而欧阳家在鄜洲的财富是很多的,朝中有多少人跟欧阳家有利益往来,很难说,但是绝对不少,因此非必要情况,没人愿意得罪他们。

就在许一凡想着这些的时候,欧阳奇语出惊人,第一句话就让许一凡震惊不已。

“事关十六年前,玄武叛乱之事。”

“嘶......”

此话一出,许一凡的脸色也微微一变,看向欧阳奇的眼神,就变得复杂和深邃起来。

“当年那场玄武叛乱,你们欧阳家也参与了?”许一凡幽幽的问道。

欧阳奇连忙摇摇头道:“没有,事关谋逆,即便是借我们欧阳家一百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参与进去。”

许一凡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欧阳奇。

欧阳奇以为许一凡不相信,连忙说道:“当年那场叛乱,波及很广,死了很多人,若我们欧阳家参与其中,早就不复存在了,天子一怒,血流成河啊。”

对于欧阳奇这个解释,许一凡是相信的,当年那场玄武叛乱,外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大柱国许淳协同两个藩王,趁着炎武帝北伐的时候,进行了政变,在那场谋逆之后,确实死了很多人,凡是跟这件事有丝毫牵扯的人和家族,不是被砍头,就是被流放,最轻的也是罢官。

欧阳家除非是脑袋让门给夹了,才会选择参与进去,而且就算欧阳家想参与进去,以欧阳家的实力,还是有些不够看的,毕竟,事关皇权帝位,能参与进去的人,其势力之庞大,超乎想象,欧阳家跟其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

另外,若是欧阳家真的参与进去了,在玄武叛乱之后那场清洗行动当中,欧阳家这样的小角色,是上好的替罪羊,估计当年就被拉出来当挡箭牌用了,可事实没有。

“既然没有参与,何来危机之说,再说了,那件事已经过去十六年了,早已经过去了,难道......”

说到这儿,许一凡突然想到了什么,止住了话题,看向欧阳奇的眼睛微微眯起,沉吟片刻之后,才说道:“莫非有人重提此事?”

欧阳奇闻言,点点头,看向许一凡的眼神充满了钦佩,不知道这份钦佩是发自内心的,还是其装出来的。

“没错,在三个月前,就有人重提此事。”

“何人?”

“御史台沈言。”

“沈言?是他啊。”

听到这个名字,许一凡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说道。

沈言,御史台大夫,是三朝元老,人称炎朝第一言官,其现在也才六十四岁而已,此人出身嘉州,跟炎武帝李建民的祖上来自一个地方,此人十八岁就中举,先是在翰林院待了两年,然后就先后在六部待过,二十五岁进入御史台,在这五年时间里,他把六部转了一个遍,差不多半年多换一个地方,想象也是个奇葩。

之所以会这样,还是因为此人性格乖张,跟谁都聊不到聊不到一起去,准确来说,就是此人不会聊天,也不会做人,其最大的特点就是挑毛病。

在翰林院的时候,他挑身边人和上级的毛病,然后把人得罪完了,就被踢出了翰林院,接着又先后去了工部,吏部,刑部,在工部的时候,他对工部的官员是各种的挑毛病,尤其是很多工匠做出来的东西,他是横竖看不上眼,可他自己又不会做,然后在工部待了一段时间,就被丢到吏部去查水表,结果因为吏部官员做事粗糙,他又看着不爽,再次出言,接着就被丢到刑部,跟犯人打交道。

到了刑部之后,此人十分反对严刑逼供这一套,刑部官员审犯人,他就在一旁叽叽歪歪,说也不行,那也不行,搞得刑部的人也很头疼,结果就被丢到了礼部,你不是喜欢讲理嘛,那就去礼部好了。

可到了礼部之后,此人也是看谁谁不爽,各种挑毛病,自然也就备受排挤,在礼部没待多久,就被丢到了户部,去了户部就更不用说,各种麻烦层出不穷,没办法,最后他就去了兵部。

在六部当中,沈言在兵部待得时间最短,没办法,兵部那些人都是武将出身,虽然其脾气秉性没有边军将领那么火爆,可也不是那些文官可以比拟的,沈言在进入兵部之后,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进去不到三个月,就被打出来了,整个人不但被打的鼻青脸肿,还被扒光了衣服丢在兵部门口,一时之间,成为了朝廷的笑柄。

沈言当官之后,完成一个前无古人,可能也后无来者的壮举,就是在五年时间,几乎把整个朝堂的官员都给得罪玩了,可就是这样一个把所有人都得罪完的人,居然还能活着,而且活得还很不错,没有死于非命,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当然,之所以这样,一方面是沈言所在的沈家,是豪门世家,尤其是在炎朝起兵的时候,沈家为炎朝可是出工又出力,付出了很多,在炎朝立国之后,沈家就回到了嘉州的一亩三分地,低调的很,只可惜,到了沈言这一代的时候,画风就变了。

另一方面,则是当时的皇帝很看中此人,不然的话,就算沈言出自沈家,也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早就凉透了。

沈言这番骚操作,把当时的炎惠帝也给弄的挺无语,面对六部官员的弹劾,还有他们坚决不要此人,炎惠帝没办法就把此人丢到了御史台,你不是喜欢挑刺嘛,那就滚去御史台好好挑刺。

还别说,炎惠帝的这个举措真的是物尽其用,在炎惠帝去世的那一年,沈言进入了御史台,成为了一名御史,在炎文帝登基之后,更是重用此人,而沈言开启了他那怼天怼地怼空气的怼人时代。

每次上朝,不管是大朝会,还是例行朝会,往往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都是此人,而弹劾的事情,也有大有小,大到军国大事,小到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比如某个官员,又夜宿青楼了,比如谁家的儿子又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了,诸如此类的事情,经常把严肃的朝会,搞得像个菜市场一般。

面对沈言的弹劾,那些一品到三品的重臣,自然是懒得理会,可是三品以下的官员,就不得不在其出言弹劾之后,站出来辩驳一番,虽然对方弹劾的都是些小事儿,可这些在外人看来是小事儿的事儿,放在金銮殿上说,再小的事情也是大事儿,不辩驳一番不行啊。

如此一来,导致很多官员上朝之后,往往第一时间看向沈言,想听听他又要怼谁,不对,是弹劾谁。

民间有包打听,百事通,而官场也有,沈言就是官场的百事通,凡是发生在长安的事情,几乎没有他不知道的,很多事情,很多人还是从他口中得知的,可以这么说,在长安城,很多官员那些津津乐道的八卦,有一半是从沈言口中说出来的。

在炎武帝继位之后,沈言除了例常弹劾朝中官员之外,他还开始怼炎武帝,其北伐的时候,说炎武帝北伐劳民伤财,在玄武叛乱之后,他又说炎武帝不应该骨肉相残,后来又因为后宫嫔妃不多,他开始关心炎武帝的后宫生活,说炎武帝不选秀,有违祖制,在前些年,更是拿立储一事儿说事儿,而之前的西征,此人更是激烈的反对,总而言之,就是炎武帝要做什么,他就反对什么,而且还不遗余力的反对,而炎武帝还拿他没办法,想想就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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