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仰起:你可她妈闭嘴吧,没句话是人听的。
不过他心里多少是有点数的。这狗东西嘴里能吐出什么像样儿的毛来。陈路周这人说实话,口碑挺两极分化。
朱仰起记得以前初中时候,q/q上有个风靡一时的板块,叫好友印象。匿名评价,熟的、不熟的都往上写标签。陈路周好友多,他的标签简直五花八门,除了毋庸置疑的帅、校草之外,其他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而且那个时候用词都很中二——
什么流川周,鲁路修什么动漫人物牛逼就给他改改写上去。
朱仰起不太喜欢看动漫,流川枫他知道,但是鲁路修没听过,于是当时好奇去搜了一下,不得不说,那动漫还挺好看的,鲁路修确实很帅,也很牛逼,但是放在陈路周身上真的好中二。
但有些骂得也挺狠的,他这人就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从来就不会好好道歉,把陈星齐惹急了,永远都是一句毫无诚意的,好,我错了,哥给你道歉。脑子里估计想的还是,啊,这人真菜啊,这就生气了啊。
永远正经不过三句。
他是挺开得起玩笑的,从来没想过别人能不能开得起玩笑,所以说话也都是毫无顾忌,朱仰起心说,哼,你这回踢到铁板了,活该。
一路上徐栀都没搭理他,朱仰起回到房间幸灾乐祸地对他进行打击报复:“就你这样的,还想追人家?”
陈路周折腾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有点饿,打算下去看看有没有吃的,实在不行,去酒吧啃两盆花生米也行,想问朱仰起去不去,听他这么挑衅,也懒得带他,换了双拖鞋打算自己下楼,无动于衷地回了句:“谁说我要追她?”
咦,好像是,朱仰起一愣,“那你在那哄半天。”
“你生气我也哄,”陈路周趿拉着拖鞋,给自己倒了杯水,“这事儿怪你。”
“人有三急好不好,换你你能憋住?”
“你看我敢喝水吗?”陈路周这会儿才喝了口水,靠着桌沿说,“她俩都女孩子,这点自觉没有?”
“行,下次跟她俩出门,我不喝水行了吧,”朱仰起还真被他绕进去了,“你真不追啊,我感觉你俩气场还挺合的呢。”
“嗯,”陈路周放下水杯,拿上手机,准备下楼,“等我出国回来再说吧,她要还没结婚,可以试试。”
“那要离婚了呢。”
“你盼点人好行不行?”他补了句,“真离婚了,也追。”
“靠,你想的也太远了,要我就先谈个恋爱,爽一下。”朱仰起没心没肺地说完就去洗脸了。
酒吧门口的风铃声叮叮当响,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清晰,陈路周一走进去,徐栀就注意到了,抬头朝门口看过去,果然就看见一个此刻并不想看见的身影。
其实跟刚才的事情没什么关系,徐栀莫名有些做贼心虚,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他不喝酒,很扫兴。
酒吧进门处是个隔断的折直角吧台,吧台上放着几盆蔫了吧唧的盆栽,徐栀下意识用盆栽遮挡自己,来挡住他的视线。
陈路周一进门就看见她了。巴掌大点地儿,也不知道她躲什么,不过陈路周这人就挺识趣的,既然别人不想跟他说话,他也不上去讨人嫌。
于是他找了个就近位置坐。
酒吧小哥问他喝什么,陈路周不好说我是来吃花生米的,于是又要了一杯柠檬水。
不说陈路周这张脸就挺惹人注意的,这连续三次都点柠檬水的举动,也让酒吧小哥对他印象颇深,忍不住同陈路周半开玩笑地搭腔,“帅哥,你看上的是我们这的花生米吗?”
陈路周觉得这人牛啊,这都能看出来,怕不是警察在这干卧底吧,于是问了句,“你们这还有别的吃吗?”
“没有,我们这里只有酒水,你真是饿了?”小哥诧异。
陈路周点点头,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把花生米端到自己面前,“嗯,你们餐厅关门好早,又没人送外卖。”
“外卖确实没人送,”小哥一边给他切柠檬一边说,“我们老板之前跟几个外卖平台也合作过,但实在是因为他这个山庄太偏了,上次有个外卖小哥半夜接了单,结果那阵天天下大雨,中间有段路塌方,还好人没事,之后老板就不让送了,不过,你要真饿的话,温泉汤那边有个二十四小时小卖部。”
“这还有温泉汤?”
“有啊,旁边还有个洗脚城,电影院,都是傅老板跟外面合作的,你是不是没看入住手册,上面有地图指示的。”
陈路周回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果然看见亮着的亚克力灯牌傅玉□□几个字,傅老板这居然还是一条龙服务,难怪朱仰起说就他那臭脾气山庄生意还是络绎不绝,这哪是民宿,不就是销金窟么。
“谢了,要不,您帮我再做杯鸡尾。”陈路周视线在他身后的酒柜上慢悠悠地逡巡一圈后说。
“好嘞。”
有人陪喝酒,徐栀当然没放过这个机会,拿着手上还没喝完的半瓶黑啤,挪过去。
酒吧装修偏英式,墙上挂着的壁画、架子上摆的书本,都泛着浓浓的复古气息,酒吧环境昏暗,没人,就剩他俩,其余地方为了省电灯都关了,只余吧台一圈还亮着暖黄色的灯带,散着幽幽而旖旎的光。
“怎么想到要喝酒了?”徐栀说。
陈路周坐在高脚椅上,一只脚踩在地上,低着头正在专心致志给自己剥花生,似乎料定她会主动过来说话,头也没抬说,“深夜买个醉不行?”
徐栀看他姿态随意,又看看自己,两只脚都只能踩在高脚椅地下的杠子上,心下感叹了句,腿好长。
“一杯鸡尾酒?”徐栀说,“那你好菜。”
陈路周没接这茬,而是漫不经心地低头剥着花生碎问了一句,“刚是真气到了?”
徐栀摇摇头,“确切说是恶心到了。”
“不是生气?”
“不是。”
“那你刚才看见我躲什么。”
他还以为自己真把她惹急了,虽然没打算追,但也不想徐栀真生他气,所以刚都没敢主动上前说话,毕竟拿不准她是不是真的不想搭理他,心里只能盘算着怎么能让她主动跟他说话。
“不是,”徐栀很老实地说,“你太自律了,看见你就好像看见教室里神出鬼没的班主任,你懂吧,感觉自己挺不正经。”
陈路周笑了下,拍掉手上的花生碎,终于转头瞥了她一眼,“你还不正经?”
灯光昏沉,女孩子的眼睛里映着昏昧的光线,似乎有点朦胧的水汽,应该喝了不少,比平日里柔和许多。
“行吧,咱俩都不正经,”徐栀说,“哪个正经人大半夜在这喝酒。”
陈路周心说,谁跟你不正经。酒吧小哥把鸡尾酒放到他面前,他低头扫了眼,没碰,继续专注一颗颗给自己剥花生,问她:“饿吗?”
“有点,”徐栀问,“要去小卖部吗?”
“想吃什么,我去买。”
“你酒不喝了?”
“我得先垫垫肚子,不然喝完得吐,”陈路周两只脚都放下来,随时准备走的样子,看着她酗了酒的眼睛,说,“说吧,随便点,我请。”
“那就请康师傅喝开水吧。”徐栀大义凛然地表示。
陈路周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泡面,人站起来往酒吧门外走的时候,自己都毫无意识地顺手就在她脑袋顶上用食指弹了下,“就你皮。”
**
等两人大快朵颐地吃饱喝足,陈路周一只脚抵着高脚椅,摁亮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
但他一点也不困,徐栀看着好像也不困,还兴致勃勃地在菜单上有什么没尝过的酒,但真不能这么耗下去了,要让傅老板看见,估计徐栀得挨骂。
明显,徐栀现在有点喝上头了,大脑思维活跃得很,满脑子都是今晚一定要把这事儿喝明白了。可她脑子里也不明白自己到底要喝明白什么。
陈路周也不想扫她的兴,于是坐在高脚椅上,转头问酒吧小哥,下巴冲徐栀有点拿她无可奈何地轻轻一点,“她每天都这么晚?”
“没有,偶尔,今天都过了打烊点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俩耽误我下班了。
陈路周聪明人,心领神会,于是对徐栀说,“走了,想喝下次再陪你喝。”
“好吧,”徐栀意兴阑珊地放下菜单,眼神里的期待蔓延开来,“不过陈路周,你不是一杯倒吗?你刚喝了两杯鸡尾酒啊?”
陈路周让小哥给他们结账,一边给手机解锁,一边瞥她一眼,两人眼神都有酒气,比往日更直白大胆,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里是明显的笑意,“我说什么你都信啊?一杯是我七岁的量。”
酒量是会涨的,他只是不爱喝而已,因为喝多确实爱拉着人说话。
徐栀显然是一怔,随后叹了口气,大意了。明明第一次见面就知道他满嘴跑火车,但怎么对他说的每句话都深信不疑。
“你生日真的是光棍节吗?”徐栀开始往回倒。
陈路周付完钱,拿上外套手里一犹豫,想想还是算了,不太合适,不过也没自己穿,对折勾在手里,出去的时候,站在风口那侧,替她挡着,两人往回走。
“看哪个,身份证是3月,一般家里人都过3月的生日。”他说。
徐栀哦了声。
“干嘛,”陈路周笑了下,“这么快信任都崩盘了啊?”
“没有啊,”两人走到大堂口,徐栀突然问了句,“刚喝酒多少钱?”
“要跟我aa?”
“毕竟你也不容易。”
“得了吧,真要给钱,”陈路周说,“把陪聊的钱给结了。”
徐栀这人脑子里的账算得清,“那咱俩再聊十分钟,这次我陪聊。”
“强买强卖啊你。”
徐栀充耳不闻地:“好,你已经下单了——”
陈路周看她一本正经的,笑得不行,“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算账,上次吃饭也是,骗我说你有男朋友也得把我骗出来吃饭,把人情还了是吧?以后跟你男朋友也这么算吗?”
徐栀:“得算,但你又不是我男朋友,这两者有关系吗?”
陈路周顿时反应过来,自己真是喝多了,非要跟她扯这个干嘛啊,“行吧,250,转我微信吧。”
徐栀怀疑陈路周在骂她,但是她没有证据。
陈路周第二天从傅玉山庄上下去,他有个视频面试,他妈让他回家一趟,学校的面试资料都在家里,于是早上起了个大早,刷牙的时候看见手机上有条未读信息,看都不用看,他知道是徐栀的转账信息。
等他收拾完,坐上大巴,才打开手机随意看了眼。
徐栀给他转了二百五十一块。
还真以为他在骂她呢?陈路周把酒吧账单的截图发给她,确实是正正好好五百,不多不少,刚一发出去,就觉得自己也挺幼稚,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于是又把截图给撤回了,之后就把手机揣回兜里,没再看。
陈路周抵达市区之后没急着回别墅,回了趟出租楼,匆匆洗澡换了身衣服,才拿上手机准备回别墅,早前门口贴着那张禁止吐痰的白纸居然还在,垃圾篓里干干净净,看来那大叔也没再找事儿,陈路周出门的时候顺手把纸撕了,随手捏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连惠女士派的司机就到了。
恢宏大气的奔驰保姆车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停在巷子口,引得门口卖乌龟那老大爷以为他中彩票了,叫了一辆豪华滴滴,嚷嚷着,小伙子,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
至此,陈路周都没觉得气氛有什么不对,一踏入家门,看到那股子热闹的气氛才终于明白过来,哦,原来不是视频面试,他说呢,明明记得面试是下周四。
**
徐栀第二天睡到下午才醒,手机里有几个未接电话,是老徐的。她刚要准备给他回,老徐又锲而不舍打进来了。
“喂,老爸。”
“终于睡醒了?莹莹说你的昨晚看流星看到很晚啊?”徐光霁在电话那头说。
徐栀刚睡醒,睡眼惺忪地对着镜子抓了把头发,说:“嗯,有点晚,怎么了?”
徐光霁:“我看见你朋友圈照片了。”
“哦,”徐栀把电话夹在耳边,拧开水,拿起牙刷说,“怎么了?”
“没什么,挺好看的,”徐光霁在电话那边不知道喝什么,小口小口地嗦着,“陈路周是谁啊?”
徐栀发朋友圈分组就是为了屏蔽徐光霁,因为她爸太喜欢研究她的朋友圈。昨晚大概是玩太晚,给忘了。
“这边认识的一个朋友。”徐栀咬着牙刷说。
“男的?”
“嗯,挺会拍照的。”
“哦,没什么,爸爸就是随便问问,拍得确实挺好的,”徐光霁说,“对了,你要是没事就早点下来,过几天台风要来了,小心泥石流塌方。”
徐栀嗯了声,便把电话挂了。
等她洗完脸出来,蔡莹莹正在跟朱仰起唾沫四溅地打电话,“什么,陈路周今天不回来?陈星齐闹着不肯画画你找徐栀干嘛,你搞不定他,徐栀能搞定啊?”
朱仰起不知道在那边说了什么。
蔡莹莹看了眼徐栀,“陈路周干吗不回来?相亲?朱仰起你有毛病,他才几岁啊,你要编能不能编个好点的理由。知道了,等她出来我问问她愿不愿意帮陈路周带弟弟。”
徐栀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点头:“愿意愿意,八百算我的。”
蔡莹莹举着电话:“……”
电话那头的朱仰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