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贵妃说着,泪珠滚落,溅在裙摆上,她又看向李岚琦,目中难掩悲色:“三妹,自你入宫后,我处处照拂你,哪怕面对皇上,我也百般助你!昨日你上了冰面,我劝说数次,为何你事前不听劝,事后却还要将这般诛心之罪,扣在我的头上?”
“是!你是对我好!可昨日,就是你害我的!”李岚琦已是怒极,却找不出玥贵妃的漏洞。
“够了!岚琦!”李夫人打断她的话,扶起跪着的长女,沉声道,“你坐着说话,我虽是你母亲,但承不起你一跪。”
说罢,她又看向李岚琦,说道:“事关皇嗣大事,即便你指证的是你长姐,却不能仅凭一句就是她害的。我且问你,你长姐说的那些,是否属实?”
李岚琦张了张嘴,想说不是,却说不出口。
昨日逛园子,确实玥贵妃是要去别处的。之所以最后去了那湖边,是因为早前妃嫔们闲聊时,有人恭维玥贵妃,说每年在行宫消夏,皇上都会带玥贵妃。所有后宫妃嫔里,除了皇后,只有玥贵妃逛遍了所有行宫的园子。
有人顺势问玥贵妃,行宫中哪处景色最好。玥贵妃说是那片湖,但也说了,冬日并无看头。
这些都是李岚琦无意中听见的,她却因心里的那点嫉妒心,非要去瞧瞧长姐夸口的园子,到底怎样好。
见李岚琦息了声,生养了她的李夫人又何尝不知,长女说的便是实情无疑,否则依这三女儿的性子,早已出声驳斥了。
心中有了定夺,李夫人便面色严肃道:“岚琦,即便你突逢变故,难免心绪不稳,但这样谋害皇嗣的罪名,切不可再无端指责贵妃娘娘,尤其在外人面前,你也该学会谨慎言行。”
“母亲!为何您不愿信我!姐姐早已谋划周全,又怎会轻易教人捉住疏漏!”李岚琦目眦欲裂。
“为何你这样不听人劝!”李夫人顿觉恼怒,斥道,“若你再不收敛性子,任凭自己喜怒说话行事,即便这次不是意外,也会有下一次!”
瞬间,李岚琦原本苍白的脸色,突地涨红。
她猛然转头,对玥贵妃咬牙说道:“如果我不知晓你当年入宫的原因,又怎会因此中了你的圈套,姐姐真当是好谋算!”
玥贵妃闻言,呆怔不解道:“我当年为何博得陛下青睐,并非秘密,后宫妃嫔皆知晓,三妹,这般众所周知的事,倘若都算全套,那岂不是,我要害全后宫的人?”
见玥贵妃故意曲解语意,李岚琦不禁怒意更甚,大喝道:“你早就心知肚明!如果我不知陛下因红鲤爱慕你,又怎会下湖去捉那红鲤!”
李夫人顿时震惊不已,她只知李岚琦是要看红鲤才落了湖,却不知,其中还牵扯到这层内因。
那岂不……
李夫人只觉心头发凉,喃喃道:“岚琦,你居然……藏着这样的心思!”
李岚琦此时才惊觉,自己居然情急之下,讲出了心底的想法。
她先是懊悔口不择言,遂心一横,索性破罐子破摔,道:“是!我就是见不得陛下宠爱姐姐!凭什么姐姐处处比我风光?!”
玥贵妃此刻也是震骇莫名,似难以置信般。
默了好半晌,她才噙泪望着李岚琦,怆然道:“三妹,我对你掏心掏肺,每每陛下来我宫里,我也皆会旁敲侧击地提起你,生怕陛下忘了你。我却从未想过,你居然是要与我争宠……”
这番话,恰恰是李岚琦的痛处。
她用名节为代价入宫,然而皇上对她,只是一时兴趣,没多久她便被冷落在一旁。
偶尔皇上想起她时,也皆是在她长姐的好意提醒下。
这如同施舍般的好意,每时每刻皆在嘲讽着李岚琦。
“既你能靠红鲤得到陛下的宠爱,为何我不行?!”李岚琦尖声道,面露狞色,“姐姐若真与我姐妹情深,那我若得了陛下的宠爱,姐姐难道不也该高兴?”
“住口!”李夫人突地气血翻涌,差点喘不过气来,“你进宫是来助你长姐,不是让你来分宠的!”
“助她?”李岚琦反问,却嗤笑一声,“母亲,那我今日也索性说明白!我费尽心思入宫,就是来分宠的!李家能出一个玥贵妃,为何不能再出第二个?”
“啪——”一声脆响,李夫人猛然挥臂,掌心落在三女儿的脸上,瞪目斥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都敢说出口,莫不是疯了?!自个儿不要命,找死也莫牵上整个相府给你垫背!”
李岚琦捂着脸,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许久才停下,咬着牙道:“果然如此……不论你们如何疼爱我,在姐姐面前,我永远是被斥责的那个。”
说着,她又冷笑一声:“保不齐,我昨日若真没了命,母亲和父亲反倒放了心,至少相府不会被我拖累。”
看着女儿目中的狠厉之气,活脱脱变了模样,李夫人只觉心中剧痛,晃了晃身子,险些站立不稳。
“母亲!”玥贵妃忙扶着李夫人坐下,担心道,“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唤太医来?”
李夫人无力地摇摇头,却说不出话,玥贵妃又忙给她抚着胸口顺气。
这般正常的体恤举动,看在李岚琦眼中,却更加觉得讽刺。
待李夫人缓好了些,玥贵妃看了看天色,便道:“母亲,昨儿您一夜未睡,先去偏殿歇息会儿罢,有话也等睡醒了再说。”
李夫人却道:“麻烦贵妃娘娘,送臣妇出行宫罢。”
玥贵妃看看榻上的李岚琦,见她已躺回榻上,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玥贵妃叹了一声,随即对李夫人点头应了。
送走了李夫人,玥贵妃也未再去看李岚琦,独自去了偏殿暂歇。
彩碧忙给她换下宫装,拆了发髻,见玥贵妃眼下乌青,便轻声道:“娘娘,奴婢去取些冰水给您敷敷罢?”
玥贵妃望向妆镜,嘴角轻挑,似极满意,道:“不必。”
此时镜中的玥贵妃,美目微眯,虽然疲色难掩,可哪儿还有方才的委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