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一笑,坦然道:“他不见你。”
竟然连借口都不找。
顺口说一句“他不在府中”也比这样直白要好得多。
郝婉君大受打击,身子摇摇欲坠。
孔氏看她这副模样,也怕她把不管不顾把事情闹大,缓和了语气:“你先回家,等到以后他们夫妻感情稳定,再找机会接回你们。”
闻言,郝婉君惶惶然的心微微安定,试探着道:“不如您找个地方安顿我们?”又强调:“我保证不闹事,乖乖等着他来接我。”
孔氏本来缓和下来的面色瞬间冷沉:“婉君,刚夸你聪慧,你又要做蠢事。你可有想过,若是安顿你们母子的地方由我来选,落在谭举人眼中,我们陈家成了什么?”
成了还未成亲就给陈亦安顿外室的人家。
书香门第出身的人,会认为这样没规矩,不坦诚。
没成亲之前事情败露,婚事定然会黄。哪怕是成亲后传出,只怕陈家也需要好好给谭举人解释。
郝婉君身子微颤:“那我们母子怎么办?”
她被赶出来太急,现如今身无分文,今夜的落脚处都没。
“那是你的事。”孔氏不以为然:“聪明的姑娘,不会让自己在婚前失贞,就算有了身孕,也会自己落胎,绝不落人把柄。其实,你生下这个孩子不能全怪亦儿。”她眼神紧紧盯着郝婉君:“你想用这个孩子入杨家,得一辈子荣华富贵才生下了他,现在事情败露,杨家赶你出来,你却跑来找我们,说实话,若不是看在亲戚一场,方才我会直接赶你走!”
郝婉君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孔氏夸她聪慧,其实,孔氏自己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将她的心思猜得透透的。
满心惶然中,她脑海中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什么,道:“舅母当真不管我们母子的死活?”
孔氏叹息:“你以为我不想抱孙子吗?我是管不了啊,亦儿寒窗苦读多年,我不想让他的心血白费。”
“既然您不肯收留……”郝婉君眼神坚定,一字一句道:“那我便只能去求谭姑娘给我们母子一条生路。”
孔氏眼神骤然阴狠:“你敢!”
方才她可以把人赶走,但又怕郝婉君在门口大吵大闹惊动了人,所以才第一时间把人请了进来。
郝婉君见她终于变了脸色,知道自己摸准了脉,微微仰着下巴,沉声道:“命都要没了,我有什么不敢的?”
孔氏紧紧盯着她,好半晌,放松坐回椅子上,悠闲道:“随你。”
郝婉君:“……”
她抱着孩子转身就走,一副立刻就要去谭家的模样。
即将掀帘出门时,听到身后孔氏的声音闲闲传来:“我劝你别白费力气。”
那语气太过笃定,郝婉君脚下一顿,等着她的下文。
孔氏没有卖关子,不疾不徐道:“你婚前失贞,还珠胎暗结,知道的人清楚这孩子的生父是谁,不知道的,只会以为你攀扯杨家不成,又来攀咬我陈家。谭家那边,我会给他们解释,说你不安好心想要破坏我们两家的亲事……”
她眼神里满是得意,郝婉君满心愤然:“你不要脸!”
孔氏嗤笑:“不要脸的是你!你出去打听一下,谁家姑娘会婚前与人无媒苟合?”她看着她,面色漠然:“话说到这种地步,有些话我不吐不快,你若是没有算计杨家,只安心留在原地等着亦儿,或许我还会看在孩子的份上给你一个名分。可是你呢?”
她摇摇头:“不怕告诉你,就凭你这连番算计,哪怕入府,也不是个安分的。到时候府中定会被你闹得乌烟瘴气,后宅不宁,亦儿哪儿安心赶考?所以,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认这个孩子,也不会让你进府。”
郝婉君再次跌坐在地:“那我们怎么办?”
既然已撕破了脸,孔氏私底下打算立刻着人去谭家说明郝婉君想要破坏两家婚事之事,便也不想再与她虚与委蛇:“送客!”
还嘱咐道:“以后她若是再上门,不用通禀,直接赶走!”
郝婉君:“……”
她满脸悲愤:“我要见他!否则,我不甘心!”
“好。”孔氏并不为难她:“见过之后,你该死心了。”
她侧头看向屏风后:“亦儿,你出来吧。”
郝婉君只觉眼前一黑。
也就是说,这男人从头到尾看着她被孔氏刁难甚至是辱骂,却从未想过替她出头!
一瞬间,她只觉得掉入了无边的绝望中。
第77章不孕不育的原配
屏风后走出来了着淡青色衣衫,容貌俊秀的年轻男子,浑身气质儒雅,桃花眼中满是柔情。
对上那温柔的眼,郝婉君却只觉周身寒冷。她无助地抱紧了怀中孩子:“亦郎,你真要如此狠心吗?”
陈亦微微皱眉:“当初我那样做,是以为你在看到我们俩没可能后,会落掉这个孩子。”
郝婉君只觉得心上被狠狠扎了一刀:“你说心悦与我,不舍得让我受苦,还和我憧憬过以后的孩子,你怎能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陈亦眼神更加温柔:“婉君,我心悦于你是真的,想和你养育孩子也是真的,也真心想和你白首偕老。但是,这些都抵不过现实,我想要科举入仕,需要一个用心教导我的夫子。你懂我吗?”
他眼神温柔,口中说的话却如尖刀一般。
郝婉君只觉得心口被扎得鲜血淋漓,孩子大概感觉到了母亲的绝望,也开始哇哇大哭。
孩子一吵闹,孔氏愈发不耐烦:“现在你该死心了吧?”有催促丫鬟:“送客!以后不许她再进门,还有郝家人,一律推拒!”
曾经两家同为商户,关系还不错。
现如今这话,竟然是要断交!
郝婉君被婆子拖着往外走,她死死抱着怀中孩子,眼睛只盯着陈亦俊俏的眉眼,要在即将被拖出院子时,她大喊道:“亦郎,我会死的。”
阳光洒下,屋中光线昏暗。哪怕如此,郝婉君却看到了他温柔的眉眼一如往昔,哪怕听到她会死,他也面无异色。
郝婉君被丢在了陈家的偏门外。
她生来不缺吃喝,有人伺候,却也听丫鬟说过穷苦人家过的日子。曾经她以为那样的日子离自己很遥远,可是现在……她惨笑一声,抱着孩子往外城走。
寻了一间当铺,将身上衣衫首饰全部当掉,找了一个破旧的院子与人合租。
郝婉君暂时安定下来。
可杨家受她的影响,一家人心情都不好。
杨父实在受够了担忧儿子身子的日子,将城中的大夫都请了来。
杨兴嗣夫妻俩五年没孩子,田氏也找过大夫,彼时那些大夫大部分都是给钱婵儿诊脉,偶尔一两个提出要给杨兴嗣诊脉的,也说他一切如常。
今日这些大夫,有些是同样的说辞。
而其中有两位,说他肾虚。
杨父面色难看:“可治吗?”
两个大夫对视一眼,点头道:“可。只是能不能痊愈,得看天意。”
杨家乃是城中首屈一指的富商,大夫若是治好了杨家人,酬金定然丰厚。再说,杨兴嗣多年没有孩子,如果能让他痊愈,于大夫本身和所在医馆名声上也有好处。
但凡有一成的可能治好病,大夫能吹成三成。
可他们说看天意……那几乎是告诉杨家人:治是可以治,但基本没有治好的可能。
杨父面色难看无比。
田氏对于这样的结果,很是不能接受:“可方才那些大夫说他无恙!”
“这种病症极少,少有人看得出。”大夫之一拱手,振振有词:“若是真无恙,少东家这些年定然早已经有了子嗣,又何必等到现在?”
这话一出,堵得田氏哑口无言。
杨父闭了闭眼,挥手让管事取来大笔银子送上:“劳烦二位开方。多余的酬金,还请二位以后多费心,关于我儿身上的隐疾,还请两位代为保密。”
大夫本就不会将病症往外说,不过,这银子若是不接,只怕杨家不安心。
送走了大夫,杨兴嗣一脸颓然。
田氏满脸焦灼,眼圈通红:“老爷,现在我们家怎么办?”又有些恼怒:“都怪钱婵儿那个妒妇,否则我们早就知道了兴嗣的病症,哪会拖到现在?”她越说越生气:“若早发现,兴许现在都治好了!”
杨父用手撑着额头,满脸疲惫:“多说无益。你也别太生气,还是想想办法吧。”
田氏急得哭了出来:“想什么法子?想过继哪家孩子么!”
这话落在杨父耳中,只觉格外难受:“杨家几代单传,这根不能断在我这。”
丢下一句话,他已经起身离开。
田氏正满心焦灼担忧,没听出来他的话里有话。只以为他是打算过继。
杨兴嗣此时满心怀疑,压根没在意父亲的话,他急切道:“娘,你再帮我挑几个女人,容貌不要紧,要那种家中兄弟多的。”
闻言,田氏满脸不赞同:“大夫都说了,你肾虚,已经伤了身,房事不能太过。还是先治病吧!”
确实,杨兴嗣这些日子没少在那几个丫头身上折腾。
杨兴嗣悲愤交加,起身就走。
秦秋婉腹中孩子月份越来越大,已经坐稳了胎,偶尔也出去闲逛。
她的日子过得悠闲,想要做生意吧,又被高长瑜接手过去。
钱父也是偶然发现,高长瑜于生意上很有天分,包括他哥哥高长青也一样,最近从钱家拿了货物卖给客商,也赚了不少银子。
高家母子手头宽裕了,还送了挺多东西到钱府。
钱家夫妻一开始还认为女婿家世太低,委屈了女儿。可这些日子过去,发现高长青是个不错的人,生意蒸蒸日上。
而高长瑜对自己女儿百依百顺,指东绝不往西,本身也有能力,确实是个不错的人。
加上二人有即将有孩子,夫妻俩渐渐地将高长瑜当成了自家人,待高家也越来越亲近。
这一日,秦秋婉在钱婵儿陪嫁的脂粉铺子里百无聊赖地拨弄算珠,边上高长瑜正在清账,忽而有丫鬟来禀告:“姑娘,外头有位自称姓丁的姑娘,想要见你。”
闻言,秦秋婉顿时来了兴致:“快请到隔壁。”
若是没记错的话,那杨兴嗣即将成亲的未婚妻就是姓丁。
她到了隔壁刚坐下,丫鬟就带着一位碧色衣衫的女子进门。
女子身形丰腴,气质端庄,是当下长辈很喜欢的那种圆润俗称好生养的姑娘。进门后,吩咐丫鬟退下,这才上前一步:“钱姑娘,我是杨少东家的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