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右琅已经“晕”了,再着急也不能睁眼,于是,就这么昏迷着抬上了马车,送回了林家。
马车中摇摇晃晃,林右琅苦中作乐地想,本来要走回来的,现在有马车送,也不算白跑一趟。
林家院子里,林元铎母子俩都还等着消息。
听到楼家人来了,母子俩对视一眼,都成对方眼中看到了喜色。
楼家人应该是送银子来了。
“快请。”
本以为进来的人会是楼家的管事,林元铎你怎么拉进关系的话都想好了。可没想到楼只来了个下人,还是背着儿子回来的。
林元铎还有一丝侥幸,迎上前问:“这是怎么了?”
“公子白日干活太累,方才和夫人说话的时候晕倒了。”下人一路往院子里走,边道:“夫人说,让小的送他回来。”
林母满脸不可置信:“她没说帮孩子请大夫?”
下人将人放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没说。不过,夫人吩咐,公子干活的事她知道,还说年轻人可以多干点活。”
语罢,已经往外走了。
林母急忙追了几步:“还有别的吗?”
下人摇头:“没了。”
没了!!
看着下人离开,母子俩面面相觑。
床上的林右琅适时醒了过来,常常叹息一声,眼泪不知不觉顺着眼角,流下落入了枕中。
林元铎回头看到儿子的泪,好奇问:“你回去做甚?”
林右琅侧头看向父亲:“我见您干活累,便想问娘借一些银子先还债。”
此事很要紧,林元铎这样儿子要死不活,说话慢慢悠悠,等不及了直接问:“然后呢?”
林右琅伸出食指擦泪:“娘没有想帮你还债,我都晕了她也不管我……爹,娘真的生我的气了……”
说到这里,眼泪落得更凶。
林元铎心里颇不是滋味,酸溜溜道:“她如今另嫁他人,兴许还会有孩子,不管你,也正常。”
林右琅讶然坐起身:“娘还会有孩子?”
曾经林右琅虽然没仔细想过,可他脑子里隐隐知道知道,自己是爹娘唯一一个能够交托家财的孩子。包括今日之前,他也一直认为无论父亲和母亲有多少贵重东西,他们百年之后,肯定都是自己的。
他从未想过和别人分。
更未想过……那些东西全部被人取走而自己没份。
他靠在床头,垂下眼睑若有所思。
林元铎见状,转身往外走:“夜已深,明日还要干活呢,你早点睡吧!等到大半个月后赶工完,除掉开出去的工钱,我能赚到三两银子。”
林右琅放在被子上的手握紧。
再干大半个月,他也只能拿到三两银子?
还是父子两人拿!
随着林父离开,外面一片漆黑,龚莹莹吹灭了烛火,偎依进他怀中。
她如果有了身孕,一家子上下应该都会客气一些。
林右琅心里有事,下意识把人推了开去。
龚莹莹:“……”果然还是被债务影响了。
第100章第四个原配
翌日早上,天蒙蒙亮,林元铎就过来叫儿子起身。
一家人用早饭时,林母抬手:“我要漱口。”
现如今家中就有一个车夫和一个厨娘,车夫这两日和林元铎一起早出晚归,这会儿正在厨房用早饭。至于厨娘,一家子都等着她上菜,她再能干也只有一双手一双脚,这会儿正在正堂和厨房之间小跑。
所以,林母一伸手,绝不是对着下人,也不是对着父子俩,而是对着龚莹莹。
龚莹莹心下发苦,立刻起身去端。
大抵是起身太快,她踩着了地上的一滩水,脚下一滑,狠狠摔倒在地。
龚莹莹痛得面色发白,下意识朝林右琅伸出手去。
林母见状,斥道:“干个活都干不好,还好意思哭?摔在地上好看么,还不赶紧给我起来!”又看向孙子:“不用管她,就是矫情的。花了这么多银子,咱们家可不是请祖宗!”
林右琅本来全身都痛,那是能不动就不动,见龚莹莹低着头已经在起身,便不再管,从刚进门的厨娘手中端过自己的粥开始喝。
厨娘送完了粥,看到地上的龚莹莹磨磨蹭蹭,急忙上前去扶。
一顿饭,龚莹莹都没有说话。
林元铎看了她好几次,放下碗后,笑道:“你祖母脾气急,不是故意骂你。你别放在心上。”
龚莹莹本就委屈,刚才强压着不敢哭,这会儿被人一安慰,眼泪扑朔朔往下掉。
落在林母眼中,愈发恼怒。
不过,她知道儿子对龚莹莹的疼爱,当时并没有发作,含笑送了父子两人出门,等门一关,她抬手狠狠揪住龚莹莹的耳朵,斥道:“你是瞎子,没看到他们父子两人那么累吗?摔跤又不是大事,谁没摔过?你磨磨蹭蹭给谁看?怎么,你在家里一天到晚就等着吃,我孙子辛辛苦苦干完活回来还要哄着你,你到我家来是做媳妇儿相夫教子孝顺长辈的,可不是来做祖宗的。”
话落,将人狠狠推了出去。
龚莹莹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站稳,好在此时厨娘不在,园子里就她们两人,否则这脸就丢大发了。
“我孙子吃完早饭还要去干活,你倒好,睡一大早上起来,拉着脸给谁看!”
这老太太完全不讲理,龚莹莹觉着不能这么下去,当下道:“祖母,我不是有意不起来,我是起不来。”
“还跟我装!”林母上下打量她:“我看得清楚,你跟你娘一样都是娇滴滴的狐媚子……”
辱及母亲,龚莹莹猛然抬头:“祖母,你骂我可以,不许骂我娘!”
“我说错了吗?”林母这些日子看到儿孙为了偿还娶这女人进门的债而累得跟牛似的,满心不是滋味。且龚莹莹进门之后,并没有她最先以为的那么孝顺恭敬勤快。
那就是个癞蛤蟆,戳一下动一下。你要是不喊,就别想如意。再加上,若不是因为她,儿子和孙子现在还大宅院住着,家底厚实得一辈子都花不完,哪儿用得着他们亲自干活?还有她自己,都被人伺候那么多年了,这乍然样样都要自己来,由奢入俭难,这一时半会根本不习惯……种种相加之下,林母看龚莹莹那是越看越不顺眼。
龚莹莹解释:“爹和我娘只是有着同村之谊的友人,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听到这话,林母哈哈大笑:“这男女之间哪有友谊,都是对对方有企图才会来往多年!我儿子想要圆年轻时的梦,你娘图林家带给她的好处,大家各取所需而已。”
龚莹莹哑口无言,气得眼眶通红,转身进屋换了一身衣衫,气冲冲回了娘家。
林母并未阻拦,厨娘拿衣衫去洗,颇有些不安地问:“老夫人,一会儿公子回来发现夫人不在,会不会生您的气?”
林母挥挥手:“管他呢。总不能要我这把老骨头给她一个小姑娘道歉吧?再说了,我又没说错。”
厨娘只是好意提醒,闻言也不再多说。
龚莹莹一路跑回了娘家,彼时,方秋意正在铺子里拿着鸡毛掸子打扫灰尘,看到她哭着进门,疑惑问:“这是怎么了?”
龚昌今日也在,看到女儿哭得伤心,笑着摇摇头:“刚成亲的夫妻都会吵闹几句,过一会儿就好了。咱们也是这么过来的,长辈最好别掺和,越掺和越乱,小事都要变成大事。你进屋,我来跟她说。”
龚莹莹被母亲一问,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听到父亲的话,气道:“不是和右琅,而是祖母说话太难听。”
龚昌好奇:“怎么难听法?”
龚莹莹:“……”
这男女之间的关系复杂,她再蠢也知道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不能告诉父亲。
除了母亲之外,谁都不能说。
否则,就算母亲和公爹之间当真清清白白,被外人知道连祖母都质疑二人关系后,大概也会怀疑。
流言如刀!
刀刀戳心,平白无故,谁也不想挨刀。
“今早上她要漱口水,我不过慢了一步,就被骂了一早上。什么难听说什么,直往人心口上戳。那些话实在太粗俗。”
龚昌若有所思:“她出身乡野,说话粗俗也正常。不过,她是长辈,又那么大的年纪,你听着就是。你自己心里有杆秤,真有道理呢,你就听着学着,要是没道理啊,你就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忘。”他摊手:“你都嫁进去了,一辈子还长着呢,得学会自己调节心情。”
龚莹莹满心不是滋味,拉着母亲的袖子摇啊摇。
方秋意明白女儿的意思,道:“夫君,你看着铺子,我去后面仔细跟她说。”
龚昌是个温和的老好人,闻言点头:“是得好好说说。这一言不合就往娘家跑的毛病得改。”
后院里,方秋意关上了房门,满脸担忧:“怎么就回来了?”
龚莹莹哭着把老太太的话学了一遍:“非说你和公公来往是因为互相有所求,这话实在太难听了!”
就算真是如此,那同村之谊的遮羞布还是要扯起来的。老太太这抬手就撕,是真不怕丢人啊!
方秋意知道不少人这么看待自己,早已经无所谓。或者说,现在她在意的是更重要的事,她伸手帮女儿擦了眼泪,正色问:“你们家为了成亲,到底欠了多少银子?”
龚莹莹抽泣着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打听过,可他们都不告诉我,连债主是谁都不知道。还是您告诉我大概二百两左右。”想了想又道:“今日一早听爹说,再过半个月那边顺利交工,大概能赚上三两。”
这个活计都干了快两个多月,且赚来的银子还得供一家老小花用,照这个速度,林元铎老死了都还不完。
这可不妙!
方秋意皱起了眉。
龚莹莹见母亲神情无比慎重,当下连哭都忘了,试探着问:“娘?”
“这么多债,他们整日脸色如何?”
龚莹莹一脸苦涩:“谁都不高兴,我都不敢大声说话。每到吃饭的时候,爹就冷着个脸,我连饭都不敢多吃。还有,祖母她会过日子,家里的饭菜越来越少,越来越差,这两天的窝头里面都添上了粗粮。”她迟疑了下:“好像我们家请的伙计才这么吃吧?”
方秋意叹息一声:“没落得这么快。”
她双手交握,开始在屋中转圈:“当初我说少花点银子,他非不听。弄到现在……还不知道债主有没有催他。”
如今真催促,林家大概只能卖宅子。
“你别闹,自己回家去。”方秋意沉吟着道:“无论我们愿不愿意承认,那些银子都是为你花的。现在他们父子俩为了还债累得半死,肯定对你没好脸色。你多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