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佳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苦主,虽然是帮了大夫,但没帮几天,也没得多少好处。最后,大人酌情判了年一年。
而钱富害死了人,罪加一等,加上他曾经骗吃骗喝和曾经做生意时做下缺德事,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两人定了罪,秦秋婉还特意去大牢中探望林窈佳。
林窈佳看到她,心情很是复杂。
她自从跟了钱富之后,一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至少,比起张苗娘这样的普通妇人身份要高。
她去赵家后,面对着赵长春的追捧爱慕,心底里满是优越感。那时候的她,从心底里是看不上张苗娘这样的妇人的。
可她没想到,就是自己看不起的人,如今却成了自己惹不起的存在。
甚至,她如今沦为阶下囚,也和这个女人也脱不开关系。如果张苗娘没有多管闲事跑去告周长林,她说不准已经成了周夫人,带着一双儿女养尊处优。
想着这些,林窈佳满心激愤:“张苗娘,你来看我笑话吗?”
“对啊。”秦秋婉毫不避讳地承认:“你给我的那些羞辱我都记着呢,今日到这里来,就是想看看你的惨状。”
看了之后,张苗娘兴许会好受一点。
此时的林窈佳头发凌乱,早已没了当初的精致美貌,听到这话,恶狠狠瞪了过来。
秦秋婉似笑非笑:“你就不想知道你一双儿女的下落吗?”
一句话出,林窈佳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想拿他们来威胁我,大概打错了主意。我如今自身难保,也顾不了别人。”
秦秋婉点了点头:“那你儿子林宇被选中做曾家小公子的随从,偷拿小公子的玉佩拿出去卖被打得半死,发了高热就要去了的事,你也顾不了?”
林窈佳瞪大了眼:“这不可能!”随即,她想到什么,大声怒斥:“是你故意陷害的对不对?”
还真不是。
秦秋婉摇了摇头:“老话都说,小时偷针,大了偷金。你儿子本来就有小偷小摸的毛病,会有这样的下场,本就是在情理之中。”
林窈佳动了动唇,颤着声音问:“那……瑶儿呢?”
“她运气比较好,被人挑中做了陪嫁丫鬟。”秦秋婉摇摇头:“可惜,她心思不正,跑去勾引新姑爷……啧啧……可惜她估错了人心,人家对新婚妻子一心一意,压根看不上她,抬手就把人卖了。现在……好像被带去外地了,我平时也挺忙的,没有多过问。”
林窈佳一张脸煞白。
“是不是你害的?”
秦秋婉嘲讽道:“你这个人挺奇怪。你自己不会教儿女……你儿子本来就偷过我的银子,至于你女儿……你不以身作则教她么?她会如此,还不是跟你学的?”
“有你这个母亲的纵容,他们有这样的下场也不奇怪。”
林窈佳孑然一身,多年来和儿女相依为命,一朝得知他们落到这样的下场,哪里接受得了?
“你胡说的,不关我的事。”她抱着栏杆,头砰砰撞着柱子:“他们兄妹好好的,你肯定是骗我的……”
秦秋婉摇了摇头。
林家兄妹俩歪成这样,本来就是林窈佳纵容出来的结果。
钱富就在不远处的牢狱中,坐在角落面如死灰。大牢潮湿,他挨了打后,身子不如以往,正在不停咳嗽。看那模样,也活不了几年。
出了大牢,秦秋婉深呼吸几口气。
以后,她都不打算再到这来了。
又是一日,秦秋婉正在茶楼中算账,身边的丫鬟进来,一副有话说又不太好说的模样。
秦秋婉瞅她一眼:“出了何事?”
“茶楼后门处有个老头,一直在纠缠公子。”丫鬟觉着这样的事儿,还是得告知主子。
秦秋婉放下帐本,想了一下:“是他爷爷?”
丫鬟跟着她许久,对于曾经的那些事也听说过,低声道:“是。那边已经来了几次,似乎是要银子,公子不愿意给。”
“把人请上来。”秦秋婉可不能让赵父这么欺负赵宝书。
孝字大过天,赵长春如今憨傻着,赵宝书身为儿子,要是一点不管,难免会被人诟病。
没多久,赵父就被人带了上来。
看着屋中贵重的摆设,他有些不敢下脚,怯生生上前:“苗娘,你近来可好?”
说话时,他很是不自在,一双手不停搓着。
“本来挺好的,看到你后,就不太好了。”秦秋婉语气淡淡:“你若真心疼爱孙子,就不该找上门。要是让宝书被他钱叔厌弃,你赵家以后大概又会变成给人做事的伙计。”
赵父脸色微变,急忙道:“我也不是故意来找的。实在是……长春病的重,一个人也不认识,我得亲自守着,他还要喝药,我们手头实在拮据。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来找宝书。”
“是么?”秦秋婉淡笑道:“该不会是不想干活,装傻吧?”
赵父:“……”
他低下头:“苗娘,我是你长辈,你怎能这样揣测我?”
“你有个长辈的样吗?”秦秋婉反问道:“当初你儿子一心扑到别的女人身上,你跟瞎了似的看不见,一句话不多说,现在知道是我长辈了?”
“要银子没有,你要是再来纠缠,别怪我报官!”
赵父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是不满意的,还想要再说几句。秦秋婉眼神一转,放下账本起身:“多年夫妻。如今赵长春病得这样重,我于情于理都该上门探望一二。”
她直接上了马车去外城。
赵父被拉上了另一架马车,他心里忐忑,摸着马车中的摆设,心里也挺后悔。
事实上,他早就后悔了。
当初要是拦着儿子,他如今应该是家里的老太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山珍海味绫罗绸缎任他挑选才对。
外城赵家,秦秋婉上一次来还是几个月之前,走进院子后,看着这仿佛褪了色一般的小院,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论起来,她拢共也没在这里住几天。
赵长春自己坐在屋子里,看着某处发呆。对着进来的人只看了一眼,就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秦秋婉一脸纳罕:“真傻了?”
赵父满脸不赞同:“大夫说,不能这样说他。”
秦秋婉走到了赵长春面前,直直盯着他的眼,两人就那么对视着。两息后,赵长春无意一般别开了眼。
见状,秦秋婉唇角忍不住翘了翘,她掏出来之前就带好的银针,去扎赵长春的身上的痛穴。
赵长春如今是傻子,按道理来说是不能躲的。
他也确实没躲。
一针入肉,赵长春面色扭曲了一瞬,忽然开始大哭:“好疼……”
秦秋婉收回了银针,嗤笑道:“就这点出息?”她回想了一下:“当初我好像说过,要是你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宝书就会管你。你才四十岁不到,这就想躺平了等着儿子伺候,那是白日做梦。”
赵长春也是实在没法了,他醒过来之后,经常头疼。也实在是不想干活,所以才出此下策。
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戳穿了。
赵长春面色有些尴尬,垂眸掩饰住自己的神情。
秦秋婉看着他,道:“你就算是傻了,我也要请大夫把你救醒。我要让你活在这世上的每一日都在后悔之中。两个孩子是我的,已经改姓了钱。”
赵长春满脸不敢置信,随即又面露纠结:“钱海生能答应吗?他会让我们俩的孩子接手家业?”
那自然不能。
钱海生已经被那药伤了根基,这回是真的伤了,生不了孩子。
以后大概会去亲近的钱家挑一个孩子过来教养,然后把家业交到那孩子手中。
“你不是傻子吗?”
听到这话,赵长春面色一僵。
方才他乍然听说儿子姓钱,心绪起伏之下,就没能掩饰住。再说,他只要想到自己的儿子可能会是那样富贵的人,就满心激动,一时间没顾得上脸上神情。
“苗娘……”
秦秋婉抬手止住他的话:“别废话。”
在那之后,赵长春又上门纠缠过两次。不过,她吩咐下面的人看到就揍。
在其挨了几次打后就学乖了,再没有上门来。
那之后没多久,赵长春再又一次扛货时,因为脑子眩晕,从一丈高的跳板上摔了下来,当时动弹不得,后来就瘫在了床上。
赵宝书没有去探望过,哪怕手头银子很多,他也只给很少的一部分,每天只够赵家父子俩啃粗粮馍馍。
赵长春受了那么重的伤,压根也活不了多久,就在三年后,某一日赵父起来,发现儿子已经凉透了。
剩下的那几年,父子俩当真无时无刻不在后悔。
说起疯傻,大牢中的林窈佳是真的疯了,哪怕一年后被放了出来,也只是胡乱在街上游荡。
因为疯傻不知深浅,她饿了就直接在路旁拿东西吃,为此挨了不少揍。彼时,赵长春还活着,听说之后,没有把人接回来,也没有出手相助。
一个多月后,受了伤的林窈佳失足落入了水中,几天后才被人发现。
说起钱夫人张苗娘,那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出身一般,不得父母重视,嫁人后日子过得寻常,却因为被人抢了男人怒而和离。之后开始做生意,进而结识了内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商。
引得富商倾心不已,不介意她两个孩子也要把人娶进门。且真心对她,两人互相陪伴,再没有别人能插足。
府城内的人对于两人的感情并没有多触动,都认为钱海生被鬼迷了心窍一般非要对这样一个女人好。而张苗娘……肯定是为了钱财利益才选择了钱家主。
直到钱家主去世,她也跟着没了声息,众人才隐隐明白了二人之间的感情。
这般生死相随的情深,着实让人羡慕。
夫妻二人一辈子帮了不少人,是这府城里有名的大善人。随着两人善名远播,两人的感情也衍生出了不少版本。
两人合葬在郊外的山上,后来那山还因此改了名叫情山,之后许多年里,不少有情人都到那山上对着山顶上一棵情花树许愿。
所有人都认为,有这样一双善良的有情人庇佑,会让他们的感情长长久久。
之后的近百年里,每每有人提及情山,都会说及二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