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要紧的是,这是他用来收买杀手的东西。
“你认识么?”世子满脸嘲讽:“姜兴耀,我倒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要人性命。我身边留不得你了,你自己走吧!”
听到这一句,姜兴耀脸色煞白:“世子,你听我解释。”
世子抬手止住他的话:“我们俩人相好的这段日子里,我自认没有亏待过你,给了你不少好处。如今分开,也算好聚好散。你做的所有事,都与我无关。”
这般决绝,姜兴耀眼圈通红:“你就这么绝情?”
“没法不绝情。”世子面色淡淡:“你的身份本就会给我带来麻烦。如今,这信上说得清楚,若我要包庇你,这些证据就会每个皇子那都收到一份。”
太子拿到了还好,天然的盟友,就算会责备他,也会帮他隐瞒。
可落到别的皇子手上,那就是攻击太子的把柄。
就算太子要护着他,其余皇子也会攻击武安侯府,毕竟,这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更有可能的是,太子先一步断尾求生,亲自收拾侯府。
世子看着他:“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幕后的人手眼通天,我护不住你。”
姜兴耀唇边扯起一抹嘲讽的笑:“世子,你有对我用过真心吗?依我看,你不是护不住,而是不想护吧?”
虽说这样的证据送到别的皇子手上对侯府来说确实是个大麻烦,可这不是还没送么?
只要在幕后之人送出信件之前把人找到,找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其关进大牢,或是更直接一点,找几个好手要了他们性命,这麻烦也就不存在了。
世子漠然:“有些话,说得太明白会伤感情。”
姜兴耀又想笑,他们之间有感情那玩意儿吗?
大概是看出来了他的想法,世子出声:“我对你有用过真心。”只是没有真到搭上祖宗百年基业罢了。
他转身出门:“稍后,我会传出你病逝的消息。你尽快离开京城吧!”
姜兴耀:“……”病逝?
他已经病逝一回,再死一次,这天下哪儿能容他?
秦秋婉派了人去京城找人,她事前也想过,侯府世子想要藏的人,怕是没那么容易被找到。她准备安排好铺子里的事情后,就赶去京城亲自找寻。
结果,三日后,她刚准备启程,就有了消息,说那对母子被从一间铺子里撵了出来,两人打算离开京城,他们已经接到了人,几日后就能赶回。
秦秋婉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关窍。
应该是世子不想再帮着姜兴耀一错再错,为了摆脱这个麻烦,主动把人撵了出来。
再次看到姜兴耀时,秦秋婉有些不认识了。
“李东家,别来无恙。”
此时的姜兴耀肌肤较以前白了许多,是那种病态的苍白,眼神阴郁,整个人瘦削如一根竹竿,衣衫穿在他身上被风一吹,似乎空荡荡的。
李幽兰上下打量他:“姜公子不是去了京城么?怎么就回来了?何时回的?”
姜兴耀眼神直直盯着她:“我为何回来,你心里应该最清楚啊。”
那眼神很渗人,看得人周身发凉。
秦秋婉不害怕,看到他眼中的怒气,忍不住笑问:“只兴你找人杀我,不许我反击吗?我也不报仇,只为自己讨个公道而已。”她上下打量他:“我要是找人杀你,岂不是变成了和你一样的人?”
姜兴耀眼中怒气更甚:“李幽兰,咱们走着瞧。”
“不用走着了。”秦秋婉笑意盈盈:“你找的那个杀手,早在昨天就已经去了公堂上主动认罪。这个时辰,大人派出了接你们姜府众人的衙差,应该就要到了。”
说话间,从街角转过来一行人。她仰了仰下巴:“呐,说到就到。”
姜兴耀眼神明明灭灭,最终憋出一句:“你别什么事都报官,成么?”
秦秋婉摊手:“我下不了手。只能请大人帮忙,当然了,大人要是有何处“照顾”不到的,我会从旁提醒的。”
说话间,衙差已经近前。
秦秋婉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姜公子这是刚入城吧?实不相瞒,衙差会这么快找过来,是因为我早已吩咐了身边的人,如果看到你,不用禀告,直接就是衙门报官。”她眼神里亮晶晶,满满都是笑意:“我聪明吧?”
姜兴耀真的想撕掉她脸上的得意,他抬手就是一巴掌。
秦秋婉急忙往后退了一步,险险避开,一脸惊诧:“姜公子这动不动就甩人耳光的毛病,是从侯府后院学来的么?”
姜兴耀和男子欢好,平时是个挺敏感的人,听到这话想法顿时就歪到了一边,认为李幽兰和京城那些人一样嘲讽他为了权势出卖自身,笑他是个女人。顿时大怒:“你再说一遍?”
秦秋婉眼神落在他身后,摇了摇头:“你想打我是不能了。我只希望,下辈子不要再碰上你们这些倒霉玩意儿了。”
姜兴耀:“……你以为我想碰上你?”
衙差上前:“姜公子,大人有事找你相询,还请跟我们走一趟。若您不配合,休怪我们动粗。”
这是已经拿到了确切证据,才会如此不客气。
他不看衙差,只恨恨盯着秦秋婉。
秦秋婉摇头:“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你要找人冲喜,我也不会和你又这么深的恩怨。事实上,若是我胆子小点,或是不够聪慧,都只能被你们姜府欺负。姜府那种地方,我要是留在里面,怕是连骨头都剩不下。”
这是真的,李幽兰就是留在里面,被姜兴盛欺辱,有了身孕之后,无缘无故就落胎,然后一尸两命。
她的死,许多人都做了推手。要论罪魁祸首,还是姜府众人。
姜兴耀狠狠瞪着她:“若我不死,你……”
不待他放完狠话,秦秋婉活动了一下手脚,道:“我就是要把你们府上的那些龌龊全都翻出来大白于天下,让这府城的百姓都看一看,所谓百年大户的真正嘴脸!”
秦秋婉说到做到。
不只是查姜老爷伙同儿子找杀手要他们夫妻俩性命之事,还鼓动之前那些被姜府欺负过的人前去报官。
事实上,也用不着她鼓动。
看到姜老爷入狱,许多债主上门讨债,铺子纷纷易主,曾经那些碍于姜府势大不得不捏着鼻子认的人都到了公堂上,请大人做主。
有些是真想讨公道,更多的只是想讨要赔偿。
关于姜家父子俩找凶手杀人的事,二人自然是死不承认。可凶手说出了他们商量事情是地点和时辰,也拿出了姜兴耀收买他的东西和银票。
大人颇费了一番功夫,让人去京城拿到了那些东西属于姜兴耀的证据。
在这其中,难免就查出了姜兴耀和武安侯世子之间的牵扯。世子并不承认两人有别的感情,只说姜兴耀厌倦了家中的日子,故意诈死后想行万里路,偶然跟着他去了京城,在他名下做了一个管事。
后来又想离开京城,他便主动放了人,没有勉强他留下。
至于姜兴耀做的那些事,他一概不知。
饶是姜兴耀早就知道世子不会帮忙,听着这些毫无感情的供词,他心中也难免失落。
不提他心里如何难受,大人拿到了足够的证据,加上凶手一家三口的供词,姜兴耀辩无可辩,开始不肯认罪,还挨了一通板子。
至于姜老爷,多年养尊处优,他不认为自己受得住刑罚,干脆利落地认了这罪。还试图交出家财让自己减刑,结果大人一清算,发现还不够赔的。
姜老爷哪怕杀人未遂,因为是对秀才动手,要罪加一等,被判了十年,和姜夫人做了隔壁邻居。
姜兴盛也被查出之前强抢女子,其实也不算是抢,他的女人很多,基本都是花了大价钱买的。其中有一些姑娘本身并不愿意,只是被家里人强迫着上了花轿。
如果他没出事,这些根本就不算是事。
可如今他出了事,那些姑娘就都冒了出来,更有人妇人跑出来说婚事是家里男人答应的,她自己不想让女儿做妾,总之,就是要让姜府赔偿。
各种各样的事掰扯了近一个多月,姜府众人身上的罪名叠加了一层又一层,事情才总算落幕。
在城内屹立了百年的姜府一夕倾塌,再不存在,名声也被毁了个干净。曾经的亲戚也避之不及,扬言没有和姜府亲近过。
其实,秦秋婉一开始只是想让姜家父子认了刺杀他们夫妻的罪名而已,也是真没想到拔出萝卜带出泥,姜府竟然暗地里欺负了这么多人。
从骗一个姑娘冲喜又要人家肩挑两房就看得出来,姜府处事不讲究。但做下这么多错事,秦秋婉也没想到。
她还特意去狱中探望姜家兄弟。
姜兴耀受了伤,面色惨白如纸,整个人更加阴郁,看向她的目光里满是憎恨,对上那样的目光,秦秋婉并不害怕,甚至还挺享受。姜兴盛整个人没了精气神,一般缩在角落里面,根本就不抬头。
这些人曾经高高在上,靠着那点家底任意欺负人。他们也该尝一尝这被人鄙视的滋味。
姚雅意之前还逼嫁了几个姑娘,也被告上了公堂,此时就在不远处。蓬头垢面像疯子似的。
看到秦秋婉,她扑到栏杆旁:“李东家,你帮我个忙,求你了。”
秦秋婉侧头看去:“何事?”
“帮我给我娘报个信,就说我有急事找她。”姚雅意语气急切,对上她冷淡的脸,她眼神渐渐露出些哀求来:“求你。”
“我凭什么要帮你?”秦秋婉强调:“曾经你给我添了不少麻烦,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姚雅意:“……”她都身陷囹圄了,还没算账么?
想到什么,她有些慌乱:“你还要找我的茬?”
秦秋婉上下打量她:“就你这样的,犯不上。”
听出她话里的不屑,姚雅意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气,正想掰扯几句,就听她道:“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回头我帮你把话带到便是。”
姚雅意:“……谢谢你。”
“用不着。”秦秋婉认真看着她:“其实我更想听你说一声“对不起”。”
姚雅意张了张口,垂眸道:“对不起。”
秦秋婉上门拜访,姚夫人不愿意见,她就写了一封帖子,让门房带进去。
据说,姚夫人最终还是没去,只让身边的人去探望,连东西都没带。就怕和这个女儿牵扯太深,坏了自己名声。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城内不少人都在议论姜府,几个月后,提及的人越来越少。
而这个时候,乡试开考,楼宇近一年来一直都在啃书,他这不是第一回参加科举,本身也刻苦,曾经为官作宰,他能摸清考官的想法,答题时特意往上靠,很顺利地中了解元。
乡试过后,夫妻收拾行李去了京城,准备参加来年的春闱。
武安侯世子并没有特意找他们麻烦,或者说,只当他们是陌生人,要么是有所忌惮,要么就是真没有把姜兴耀当一回事。后来见楼宇先中会元,后又被皇上点为状元之后,还替太子上门招揽。
夫妻俩不喜欢他的处事,再有,当今皇上正值壮年,精力充沛,也是个明君。夫妻俩并没有想拼命去挣那从龙之功。
她二人所求不多,功名利禄于他二人来说不过是过眼云烟。比起别的官员的功利,两人处事并不冒进。皇上喜欢的正是这份淡然,一路提拔楼宇,等到新帝登基时,楼宇已是朝中肱骨。
新帝登基,楼宇辞官归隐,带着秦秋婉满天下的转悠,两人都看得开,一路上遇上不平事都会帮其申冤,留下了不少传说。
“如果找不到我,你怎么办?”
“那就一直找到你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