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有几位警官先生想要见您。”客房门外,先是响起了门铃声,随后服务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盛嘉树从衣架上摘下西装外套穿在身上,走过去站在门内深吸一口气,这才拧动门锁,打开了房门,门外,服务生朝盛嘉树欠欠身,让出身后的四名军装警员。
为首的军装警员打量着盛嘉树,又越过盛嘉树瞧了瞧房间内的布置:“盛先生,有人报警说你诈骗他人财物,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
“好。”盛嘉树朝对方笑笑,没有任何抵抗的意思。
几名军装警员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他们抓过老千,虽然老千平日衣着光鲜,趾高气扬,但是最怕差佬登门,差佬一出现,老千往往就原形毕露,甚至会为求逃脱罪名,干脆开出价码,换差佬放自己一条生路,可是这个叫盛嘉树的青年,不仅没有丝毫慌张神色,甚至也没有关上门行贿的打算,就这么堵在门口,等着自己几人带他走。
让几名军装觉得面前这家伙要么是清白无辜,要么是有背景靠山。
为首的军装示意同伴取出手铐,盛嘉树开口说道:“警官,只是协助调查,不用铐起来罢,就算要铐,也要拿到足够我定罪的证据。”
“你倒是懂规矩。”为首的军装听完盛嘉树的话,冷哼一声道,朝同伴摆摆手,让对方收了手铐,让出门口位置对盛嘉树阴阴说道:“既然懂规矩,那就走罢!”
盛嘉树迈步朝外走去,边走边用手扣着西装的纽扣,几名军装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半岛酒店的大门,盛嘉树这副模样,甚至让街对面看过来的欧凯光与杜润棠产生一种错觉,脚步沉稳,气定神闲的盛嘉树像是华探长,身后带着几名军装巡街。
“盛先生是吧?”欧凯光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走近的盛嘉树,伸手拉开罗孚轿车的车门:“有人报警告你诈骗钱财,上车罢。”
盛嘉树朝欧凯光温和一笑,随后目光看向旁边的杜润棠,杜润棠眼神阴沉的回望盛嘉树,盛嘉树则双眉挑起,回应给杜润棠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牙齿在夜晚灯光照映下,白的有些瘆人,让那笑容看起来多了几分邪气。
本以为看到自己出现,盛嘉树会错愕或者惊慌,杜润棠没想到盛嘉树反而毫无意外之感,笑了一下转身就坐上了轿车后座,反而杜润棠被盛嘉树的反应搞得有些措手不及,神色一愣。
欧凯光坐上驾驶席,自己发动了汽车,两名军装一左一右把盛嘉树夹在后座中间。
欧凯光朝着外面的杜润棠摆摆手,示意自己先走一步,杜润棠没有回应,只是甩掉手里的烟蒂,大步朝着半岛酒店内走去。
欧凯光无趣的收回手臂,轰动油门,汽车朝着尖沙咀码头的方向疾驰而去。
杜润棠则走进半岛酒店,递给侍应生几张零钞,随后拨通了晴风楼的电话,握着听筒语气沉稳的说道:“我是杜润棠,告诉杨先生,差佬光正带着盛嘉树赶过去,我现在按照杨先生的吩咐,赶去寿仁长生店,说服寿仁的老板答应配合口供,咬死盛嘉树。”
“好的,棠哥,我这就去通知杨先生。”电话那边的晴风楼经理答应一声,挂断了电话。
杜润棠把电话挂断,迈步走出半岛酒店的大门,刚从烟盒里取出香烟叼在嘴里,酒店大门两侧门柱就闪出两道人影,一左一右迅速贴了过来,杜润棠下意识双腿屈膝,准备扎马发力,一把破旧的手枪被人用毛巾缠着,只露出一处枪口,肆无忌惮的顶在杜润棠的小腹处,一身西装,与之前苦力模样判若两人的花柳龙笑嘻嘻的揽住杜润棠肩膀,与他那个穿着破烂车夫打扮,身体精瘦矮小的同伴半架半推将杜润棠带离了半岛酒店的大门处。
杜润棠嘴里叼着烟,内心虽然有些惊惶,但是脸色平静,声音淡然的问道:“阿龙,之前帮杨先生做事,未见你这般有胆气。”
“我都不想,棠哥。”花柳龙与同伴搂着杜润棠的肩膀走到空旷无人的停车场,直到走到一处僻静角落,这才停步对杜润棠说道:“被人骗欠了几千块贵利,走投无路,只能搏一搏。”
杜润棠眼睛盯着花柳龙,慢慢说道:“整件事与你无关,杨先生只是想收拾盛嘉树,你那笔贵利,我帮你搞定。”
“我都希望同我无关啊棠哥。”花柳龙一手握枪顶着杜润棠小腹,另一只手探手从杜润棠嘴边夺下香烟叼在嘴里,等点燃之后才苦笑着说道:“回不了头咗,骗我的人就是盛嘉树,杨老板带走他,我就要背这笔数,只能带走你,看看杨老板肯不肯一换一,给条活路俾我。”
说着话,歪头朝同伴打了个眼色,同伴从怀里取出一小瓶浑浊液体,拧开瓶盖递到花柳龙手边,杜润棠双眼微微眯起,看向花柳龙,花柳龙举着玻璃瓶,仍然是那副无所谓的笑脸:“棠哥,你功夫好我知,我又不想事情搞大,对你动枪,让自己落个开枪跑路的下场,所以准备了这瓶安眠液,你舒舒服服睡一晚,也免得我对你担惊受怕。”
杜润棠冷声说道:“我如果不饮……”
“话这么多不如去电台讲古!”花柳龙的同伴眼睛猛然瞪起,似乎很不满杜润棠此时仍然端着架子,左手猛地揽紧杜润棠脖颈,右手握着的那把中正式刺刀直接捅进了杜润棠的后心!
为了避免鲜血喷溅出来,刺刀捅进去之后并未拔出,就那么直直的插在杜润棠体内,杜润棠想要开口惨叫,被花柳龙的同伴死死捂住嘴巴,眼神凶残的盯着杜润棠,一字一句说道:“龙哥说什么你就照做,再罗嗦,我要你的命。”
杜润棠脸上已经因为疼痛渗出冷汗,此时身体都有些踉跄,如果不是被刚才突然下黑手的湖南佬架着,说不定已经摔倒在地,花柳龙收起手枪,把那个玻璃瓶的药水倒进杜润棠的嘴巴里,脸色难看的朝湖南佬说道:“你要不要这么凶残,人家只是想讲句话而已?”
湖南佬被花柳龙训斥,倒也不以为意,只是嘿了一声:“龙哥,你当初杀冯坤那个王八蛋时,不就是这样?我也只是学你而已。”
“去把车拉过来!那么多话。”花柳龙自己扶住已经站不稳,后腰处鲜血淋漓的杜润棠,朝湖南佬说道。
湖南佬转身从不远处的阴影中,拖出来一辆黄包车停到杜润棠身边,花柳龙双臂发力,把杜润棠丢在黄包车上,又检查了一番,确定身上没有沾染到血渍之后,这才对湖南佬说道:“你见过阿蟹,我已经让十二少,裙角仔几个人跟着阿蟹上的车离开,多半是被带去晴风楼,那地方你去过,看好阿蟹。”
湖南佬指了指花柳龙这身西装扮相:“龙哥,你这种打扮,哪里像车夫仔,不如你去晴风楼,我去帮你处理这家伙的尸体。”
“不得,我不能坑自家兄弟,带着具尸体四处跑,万一被抓,很难脱身,换衣服。”花柳龙干脆的脱掉西装外套,对湖南佬说道:“而且这件事不能出纰漏,阿蟹交代了一个叫肥夏的家伙做事,我要去见肥夏,你是生面孔,肥夏不会信你。”
见花柳龙不同意,湖南佬也不再多话,把自己这身破烂汗衫长裤布鞋脱下,换上了花柳龙用借贵利的钱买来的西装衬衫皮箱,只是两人身高体型差距过大,花柳龙穿着汗衫系不上纽扣,裤子也绷得紧紧,一双布鞋趿拉在脚上,但车夫嘛,本就是穷鬼,有的穿就可以,哪用挑肥拣瘦,这副打扮不会惹人起疑,倒是湖南佬此时穿上花柳龙的衣服,一件西装穿在他身上倒像是成了短款的风衣,两只袖子堪比戏台上唱戏用的水袖,衬衫也空空荡荡,夜风吹来,衬衫下摆顿时飘荡,把两只污秽不堪的袜子扒下来当作添头塞在皮鞋内,才勉强让两只脚踩到了皮鞋的后跟。
“第一次穿这么贵的衣服。”湖南佬把衣服穿好,转了两圈,眼神期冀的看向花柳龙:“怎么样,龙哥,是不是很靓仔?”
花柳龙抄起黄包车的车把走去,看都不看湖南佬的扮相,肉痛的骂道:“靓!百多块的西装穿在身,当然靓!叼你老母,你这副模样出现在杨震峰面前,吓也吓死他,马骝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