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帝龙体微恙,贵妃寿诞无疾而终。
大家缄口不言,默默离宫。
太子不敢走,和太子妃惴惴不安地跟去了元武帝寝宫。
贵妃仍旧脱簪待罪,只不过地点也转移到了元武帝寝宫。
刘桐一手抱了刘景阳,一手牵了常润之,一路无言出了宫。
路上面对着其他人向他射来的好奇、惊讶、怜悯的目光,甚至是上前来问询的,他都沉默以对,一言不发。
因元武帝身子不适,太子也没走,其他皇子自然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离开。
除了刘桐。
从祁王开始,所有到场了的皇子,都等候在元武帝寝宫之外。
太子则在寝宫内,隔着屏风等候太医问诊后,元武帝的后续行动。
十二皇子犹豫了会儿,暗中给十四皇子使了个眼色。
十四皇子心下想了想,没有吭声,追着九皇子而去。
他一路小跑着,一路在心里不断想着。
九哥说的“猛药”,难道就是辅国公府易女而嫁的事儿?
要说这事儿那倒的确是挺猛的,可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那事情真相大白,对太子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损失啊,不过就是一时清名受损。
可如果是真的,那又为什么是岑王来披露这件事?
十四皇子脑筋转了个弯儿,突然轻声嘀咕:“如果九哥早就知道这事儿,那今天的事,就解释得通了……”
十四皇子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哆嗦了下道:“论心计,我还真比不得几位哥哥。”
刘桐一路回了九皇子府,给铨大下了闭府的命令。
铨大见他面色沉沉,心里忍不住有些打鼓,遂求助地看向常润之。
常润之摆摆手,轻声道:“照殿下说的做。”
“是。”
夫妻俩带着孩子一路回了寝房,刘景阳这会儿已经睡着了,秋霖抱了他下去。
刘桐合上屋门,不待常润之出声询问便首先交代:“岑王说的事,是真的。”
顿了顿,他道:“这事儿我一早就知道,也是真的。”
常润之温柔地笑:“我知道。”
“本来我……你知道?”刘桐正要同常润之解释今天发生的事,冷不丁却听到常润之说她知道,顿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一般看向常润之。
常润之轻轻拉过他的手,摩挲了下方才道:“嗯,我知道。还没嫁给你之前,就已经有这个怀疑。嫁给你后,也不过是将这个怀疑,更加笃定了而已。”
“你……”刘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这种事,他没有告诉其他人,就连瑞王他也没说。
可常润之……竟然就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桐又是好奇,又是惊叹。
常润之笑道:“老太太属意你是我的最佳夫婿人选,我当然要对你了解一二。后来与你相识,无意中提起莫孺人,你的表现,让我起疑,于是叫丫鬟打听了下莫孺人和九皇子妃,毕竟都是出自莫家。”
常润之低了低头:“辅国公府对两位女儿的态度本来就有流言,我听了后也不过是起了点儿疑心,疑心扩大,是在我大嫂与我闲话时说起,她认识的莫新竹和莫新尘。姐妹俩的性格完全不同,可嫁了人后,一个香消玉殒,一个却从从前的闷葫芦,变成了个八面玲珑的人……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吧。”
刘桐目瞪口呆。
常润之莞尔一笑:“其实若是有所怀疑,能寻到很多蛛丝马迹。可谁会想到,真的会有这样的事呢?”
“那你……”刘桐有些口干舌燥:“那你怎么没有同我说过,也没有问过我?”
常润之轻叹一声:“因为我看得出来,瑞王不知道这件事,而你,想瞒着这件事。依你的性格,但凡有点儿事,你都会与瑞王说吧。可既然你连瑞王都没有告知,想必你是希望将此事烂在心底不提的。”
她伸手抚了抚刘桐的脸。
这张脸,棱角分明,英俊刚毅,由面相看人心,他也是个性格坚韧之人,但不管如何坚强,生命中总有一些不可承受之重,压在心底,沉甸甸难受,暴露在阳光下,也一样晒得人生疼。
做决定的,不应该是别人,只应该是承受这份重量的人。
“你不愿意提的,我自然也不会说。”常润之轻声道。
刘桐眼眶微红,过去所有的不堪和侮辱,在常润之面前似乎都不值一提。
他娶的妻子,没有因为他被人这样算计看轻,而鄙夷他,笑话他。
她用她所有的温柔和理解,包容他过去的岁月,照顾他如今的生活,并许给他一个,白头偕老的将来。
刘桐伸手揽过常润之,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
“谢谢你,润之。”
他低声喃喃,他知道夫妻之间,不用言谢,可他的心涨得满满的,不说点儿什么,眼眶或许就要湿了。
刘桐轻轻拍打着他的背,像是哄着刘景阳睡觉时一样,温柔又有耐心。
刘桐伏在她颈窝里,常润之感受得到热烫的暖流顺着脖子流进去。
她也不提,就这样拥着他。
忍了多少年的委屈,也该到了释放的时候。
良久,刘桐才平复了心情,止住了夺眶而出、抑制不住的眼泪。
他有些不好意思,轻轻退离开常润之的怀抱。
常润之拿了绢帕给他,他擦了擦眼睛。
“秋霖。”
“奴婢在。”屋外等候的秋霖忙回道。
“让人端盆凉水来。”
“是。”
秋霖动作很快,姚黄出嫁后,顶替到常润之身边做事的沉香端了一盆凉水来,又知趣地退了出去。
常润之汲了帕子,让刘桐擦洗了下脸,又拿了女子用的面霜给他涂上。
刘桐尴尬道:“这是女子用的……”
“男子也可以用。”常润之笑道:“不然脸干,会不舒服。”
刘桐讪讪笑笑。
脸干还不是因为哭引起的?刘桐总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常润之也不理他这点儿尴尬心情,投了帕子折叠起来,给刘桐敷在眼睛上,好歹能止一止眼睛的肿胀。
见善后完成,常润之满意地点点头,这才闲适地开口道:“好了,趁着现在也没旁人,你也把其他的事儿交代了吧。”
“啊?”刘桐愣了下。
“少装了。”常润之轻笑一声,不客气地拧了刘桐一把,听他一声“哎哟”,道:“虽然你在大殿上情绪表现地真实到位,差点把我也给糊弄过去了,可是我后来想想,你的微表情还是出卖了你。今儿这事儿,不是意外和偶然,你是一开始就知道会这样的,换句话说,今日这件事会被暴露出来,是你预料之中的事,甚至是你计划的,对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