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功参军当然听不懂贺穆兰的冷笑话,哪怕她说的是他听得懂的笑话,也没有通融的余地。天。天.
当贺穆兰知道要当一位“杂号将军”居然需要破费这么多,顿时露出了“吓尿了”的神情,并且深深的怀疑花木兰前世那么多钱哪里来的。
当她努力地回想一番以后,赫然发现
nnd,花木兰先开始是在王将军下面做副将,然后升到主将,那时候王将军已经升了,还是她和狄叶飞的主将,那时候什么都有人包啊
现在她是主将啊
直接听令于镇军将军啊
这笔账他不出啊亲
“我能不做主将吗”贺穆兰失魂落魄地张开了口。
“你开什么玩笑,哪个不愿做主将”
参军帐中的众参军都和贺穆兰有些交情,见她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纷纷取笑:“虽然一开始花的多,可是主将是独得一份赏赐的,军功晋升也快的多。主将可以有副将,副将又能带一千人马,等人全部到了,那便是三千的人马,即使在黑山,也不算实力太弱了。”
“什么,还要再多养一千”
贺穆兰有晕过去的冲动。
“其实原本也不必花销这么大,只是右军原本就穷的很,没什么盈余,便是想给你出了,也没有这笔钱财。夏将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要不你先克服着,先一切精简着来,等有了进项,再一点点堂吧。”
山羊胡的范参军是知道右军的现况的,这和开后门让军奴去高车人那不一样,这些东西都是“规矩”,他也开不了后门。
“那可否告知,哪些可以后来堂”贺穆兰觉得大魏人已经抠门到一种境界了,当个兵,自己要带战马装备,连衣衫鞋袜都要自己出,这已经给魏军省了一大笔了吧
等到了军中,一天只有两顿饭,要想吃饱,自己花钱
但凡箭支、兵器的折损,都得自己负责。到了战场上,杀完敌人,一个个都跟捡破烂的似的,满地上找合用的东西。
杀敌多的还好,拿些针头线脑回来卖卖,好歹在日常操练之后能吃饱饭,杀敌少的,一天两顿,到了下午就腹如雷鸣,根本没了力气。
但谁也没告诉过她,好不容易当上了将军,这治军的钱得自己出啊
旗子得自己买啊要有特殊图案得找绣娘绣啊绣娘又要花钱请啊
没钱没钱用光板旗,什么鹰飞虎啸别想了,光板旗
号角得自己买,战鼓得自己买,军队包买,你给钱啊
你倒是早告诉她啊早告诉她,她在攻打统万的时候在城里捡夏人的带回来啊这玩意儿还得自己买右军是有多穷啊
旗手、传令官、跑腿的伯鸭官,算是高级兵种,粮饷从将军的收入里出,否则人家不干啊
一天两顿吃不饱啊扛着旗子是力气活,扛完了还要打仗,活靶子死得快啊
谁能告诉她,原来她一直用的箭是王副将买的吗
她还以为是军中发的
原来军中一人就发那么点,多的得自己花费去军需官那买啊
王副将我对不起你,早知道我就拔回来接着用了
难怪骑射兵那么少,不是会射箭的人不多,是养得起骑射兵的将军太少
贺穆兰每听一项,就似乎看见无数的钱从她的眼前飞走了,直到后来司功参军告诉她,她是否需要自己的火房时,贺穆兰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要花钱吗”
司功参军慎重地点了点头。
“得火头两人,杂役三人,此外,除了军中的粮食和配给的蔬菜肉食以外,你要吃什么得自己在军需处采买。好处是随时有热水热食,一般连裨将军都有自己的火房,你最好也”
贺穆兰当听到“随时有热水”的时候,身上的黏腻感似乎已经消除了一点,立刻悲愤地点了点头:“要火房要”
大不了回头她自己烧水烧饭
“说起来,像你这样从一介士卒陡然升到杂号将军的,有好多年没有过了。哪怕右军里出身最普通的王猛,一开始也是夏鸿的亲兵,后来是副将,没像你这么花用过。”
一个年纪较大的参军感慨道:“军中这规矩不改,就算有新人冒了头,最后也只能走主将附庸的老路,成不了大器。”
“鲜卑祖制就是如此,连我们都没有俸禄,你又提这个干吗,提了也是白提。”另一个参军打岔他的话。“花木兰新成一军,最大的麻烦倒不是这个”
贺穆兰听了他的话头皮发麻。
“难不成还要更破费的”
他摇了摇头。
“但凡军中主将,要么是世代将门出身,要么是鲜卑贵族亲自带着家将和亲兵,练兵也容易。就算不是,哪怕从百夫长做起,手下之人也都熟悉,慢慢一点点爬上高位,自然服众。可你原来是亲卫出身,陡然升了将军,手下一无兵卒,二无钱财,要别人怎么服你”
他看着贺穆兰满脸忧虑的表情,叹了口气:“好在你现在在右军威望已有,又是大比第一的身份,夏将军应该有所安排,否则你一没带过兵,二又不会排兵布阵,连个副将都没有,该如何练兵呢”
贺穆兰听到他的话,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可笑她原本还以为没钱是最惨的,原来最惨的不是没钱,而是根本不具备为将的基础。
难怪军中只有贵族和高门容易出头,如同蛮古、王猛这样的猛将和智将,也只能从副将一点点往上爬。
不是军功不够,也不是实缺不够,而是养不起那么多的人马,就算是升了高位,也不过是徒增笑话。
库莫提今年不过二十三岁,却领着八千精锐骑兵,连随手给她的铠甲都是乌锤甲这样的货色。柔然人身上能得多少钱财他们比魏人还要穷困潦倒。想来能养着这么多人,靠的是他自己的部落和封地。
若干虎头、独孤唯,都是带着大量的人马和粮草入军,就连李清,一来就在中军做了百夫长,也就是说,他也有养得起一百个人的实力。
他甚至不是家主,不是嫡长子,不过是一个宗主的儿子而已。
拼爹的时代,从古到今,都是这么残酷。
这么一想,贺穆兰简直一点精神都没有了。
“你也莫忧虑,先把东西准备准备,再和你们夏将军哭哭穷。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你重情重义,右军应当高看你几分,想法子为你解决才是。”
李参军见这个明明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已经被残酷的现实打击的犹如霜打的白菜一般,不由地好言相劝。
“往好处想,你还有不少奴隶,至少有些人手的破费,能够省下一笔。”
贺穆兰拱了拱手,在司功参军那办完交接,抱了三捆她要准备和花费所用的竹简,拖着步子回到了右军。
这时候,右军那大片的营帐已经不再那么温馨,而是变成几千张大嘴,嗷嗷嗷嗷地向着她扑来。
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如果没有带好兵、不能带领自己的部下赢取胜利,有可能有无数人的家庭就要陷入贫困潦倒,他们可能在军中都吃不饱饭,头皮就一阵一阵的发麻。
她甚至不能保证自己能让他们活下去。
花木兰为何让他们一定要“活下去”,是不是她的心情也和自己此刻一般,既惶恐又不忍,只要一想着身上背负着几千个人的性命和未来,就沉甸甸到根本无法展开笑颜
花木兰“坚如磐石”的评价,难道是这样来的吗
贺穆兰回了自己的大帐,将那几抉简丢在案几上,恨不得如今还是一个小兵,只要听从上官的命令冲杀就行。
或者只是个百夫长,带着手底下一百个士卒,上将说退就退,说打就打,毫不犹豫。
“花将军可在夏将军请你去大帐议事”
将军大帐的伯鸭官在贺穆兰帐外传令,贺穆兰听到后立刻整整衣服,跟着他出了门。
那伯鸭官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多岁,看起来就十分精干的样子。
“你有俸禄没有”
贺穆兰随他走到一半,突然张口问他。
“将军问我”
“嗯。”
“卑职没有俸禄,能跟随镇军将军,是卑职的荣”
“你有其他进项没有靠什么为生做伯鸭官几年了你们伯鸭官换的快吗是因为没进项没前途所以经常换的吗我记得上次见到的伯鸭官不是你啊”
贺穆兰突然张口问出一大串来。
阿母啊,我遇见一个怪人了
伯鸭官僵硬着扭头看向贺穆兰,后者一脸正色,看起来绝非开玩笑。
“将军偶尔会有赏赐,传令的时候,有些将军会给我一些小玩意作为赏赐”他用暗示地眼光看了看贺穆兰,贺穆兰听了他的话,尴尬的在身上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出来。
“伯鸭官换得快,是因为只有新兵才做伯鸭官,在战场上杀敌后有了些军功,都会转为正军。”
“说到底,伯鸭官还是得靠自己养。赏赐啊”
贺穆兰叹了口气,摇摇头。
“一文钱憋死英雄汉”
那伯鸭官的表情更像是见了什么怪人一样了。
贺穆兰垂头丧气地到了镇军将军的帐中,镇军将军的帐中人来人往,显然平日里夏鸿要处理的事情也是不少。
帐中有几位将军也在,似乎是在议事,见她来了,便到一边静立。
一想到镇军将军所花费的开销比她也不知道多多少,贺穆兰顿时开怀了一些,对着夏将军行礼道:
“末将花木兰,奉命前来。”
“花木兰,听说你去了司功参军那”夏鸿笑着开口,“是不是被吓了一跳”
“诶”贺穆兰抬头,“将军怎么知道”
“当年王猛从我身边的亲兵转为副将时,脸色足足难看了一个月吶”夏鸿此言一出,帐子里几个将军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在愁什么,你先莫急,几位将军都愿意帮你,你一开始若有不够的物资,先找他们商借便是。”
“可以找其他将军借”
贺穆兰露出天上掉馅饼的表情。
“等你带兵久了,就会发现什么东西慢慢都会有的。你先得练兵,没那么快出战,花费也少,更何况像你这样的新将,军中也有治军之费,等王将军替你去活动活动,也很快就会下来了。”
夏鸿似乎并不觉得贺穆兰现在穷的掉渣有什么困难地,脸色严肃地说道:“这些都是庶务,等你有了副手,自然有人帮你打理经营。你现在要想的事情,是怎么带好你手下的兵。右军有许多士卒都想到你麾下效力,你一个新将,应当不辜负他们的信任才是。”
贺穆兰一脸惭愧地称是。
她刚刚还在发愁,几千人该怎么管理。
天知道她连大队长都没当过
“我听闻你会写字,也看得懂书,这很好,你在家中时,有没有读过什么兵书”
“读过一些孙子兵法和尉缭子。”这话倒不是作假,花木兰卸甲归田,倒是带了一些兵书回来,贺穆兰刚穿来时闲着无聊,都用这些当床头读物打发时间。
“但所学不深。”
花木兰是好学生,书上密密麻麻都写着注解和自己的领悟,贺穆兰看的多了,也就记住了不少。
但要说用嘛
每到这时候,她就分外的想念若干人吶。
“那你得先跟着王将军学一阵子排兵布阵、如何练兵。他是老将,经验丰富,也带过不少副将,你跟着好好学一学,应该有所裨益。”
“那太好不过了,只是不知道王将军可愿教我”
“他自然愿意教你。这次你升上将位,他也十分高兴,自动请缨为你奔走安置,替你安排兵员、设立营帐,为你找军需官打点。等他回来,你要好好谢他才是啊”夏鸿意味深长地说道:“王将军膝下无子,对你这般爱护,也和亲生儿子差不多了。”
贺穆兰顿时愣住。
她听这意思,怎么这么奇怪呢
好生生扯到没有儿子
夏鸿见她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意思,也没有点破,又和她说了诸般需要注意之事,最后笑着说道:
“你无兵无将,我让各位将军从各自的军中给你调配了一些人马,他们也都问过了,都愿意跟随你征战。”
旁边几位将军笑着点头,贺穆兰这才了然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禀报这件事的,顿时感激地道谢。
夏鸿和大多数将军都喜欢这个给右军争脸的新人,帮起来也是真心实意。
“如今新兵营里的人还在操练,你要有空,可以去看看,亲自挑选人马。你那两千之数,一时大概是凑不齐了,你也莫急,先跟在王将军后面学着如何治军,再慢慢收拢人马也不急。明日为你调配的百夫长们就会去你帐中拜见,你好好安置,你营帐旁边那一大片空地,便是为他们安营扎寨预留的。”
贺穆兰细细地听着夏鸿的各种嘱咐和提点,直到天色渐黑,这才回返自己的营帐中。
她到黑山大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一个人睡一整个帐篷,晚上总觉得到处钻风,静的可怕,但不需要再害怕别人发现自己的女儿身份,围起布幔擦洗pp也有底气了许多,也算是意外之喜。
到了第二日,贺穆兰早早起来,换上自己最见得了人的衣甲,端坐帐中等着调配来的百夫长参见。
没一会儿,几个百夫长如期而至,等这些百夫长一进营帐,哪怕贺穆兰再想端着,也一下子蹦了起来。
为首之人一身红衣,笑容亲和,躬身行礼:“卑职百夫长阿单志奇,奉王将军之令,前来入籍。卑职麾下九十七人,明日便过来扎营。”
另一个满身药草味道的黑衣男子摸了摸肩膀,苦笑着说道:“卑职如今正在养伤,也不知是不是不能出战糟了嫌弃,竟也被分到了将军帐下。卑职麾下十火人,明日也可以过来扎营。只是卑职肩上有伤,怕是要再等几日才能过来。”
“你慢慢养伤,养好了再过来,别乱折腾”
贺穆兰笑了起来。
“那罗浑,想不到你也被分到我帐下了”
“花将军即使是上将,卑职也是要和你继续切磋武艺的。”
“好说好说”
“花将军,百夫长吐罗大蛮前来入籍”
“花将军,百夫长胡力浑参见”
贺穆兰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阿单志奇等人,阿单志奇和那罗浑显然也很意外,但意外之后也是高兴,连忙迎出帐去,把他们带了进来。
贺穆兰瞬间觉得回右军简直是好极了。
好的不能再好
其他军中,哪里会这么有人情味儿
“花将军,门卒蛮古求见。”
门外一声大喝,让贺穆兰陡然一惊。
贺穆兰不敢怠慢这位右军中的老将,昔日他们在正军之中时,便是在他的麾下效力。
后来她在校场受到刁难,蛮古的蛮劲发作,打的那左军的抚军将军身受重伤,他忤逆上官,被抽了五十鞭子,从好生生的前锋将军被罚做了黑山大营外的门卒。
贺穆兰掀开帐门,走出了帐外。
只见蛮古满脸不自在的站在门外,因为穿着的是普通士卒的衣衫,毫无气势可言,倒有些像是强盗山贼之流。
“蛮古将军,你怎么”
贺穆兰意外地看着蛮古,几乎不敢相信这位猛将竟然落到了这种地步。
“王猛叫我来找你。”
蛮古咧咧嘴,咬牙说道:
“我如今被贬做门卒,想要再爬上去艰难的很。王猛说你若肯收了我做亲兵,便能不用再做门卒。”
他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梗着脖子道:
“老子人来了,你要不要,给个话吧”15708966089252695dsguoo1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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