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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使劲打脸(1 / 1)

贺穆兰在这个世界很少动用自己的本事,一来仵作是个贱役,她几乎接触不到这方面的工作,二来她缺少仪器和工具,很多时候都要靠自己的经验判断,一旦不小心就会冤枉了好人。

她是个十分理性的人,又具有超强的正义感,不会做“可能”、“大概”、“也许”这样的事情。

可现在不同,她持有的是代表拓跋焘的节杖,使团的每一个成员都代表着魏国的身份,只要有一点不对,丢了魏国的面子是小,回京的路上使团必定要在北凉的面前抬不起头来,因为他们的大行驿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贺穆兰决不允许沮渠牧犍的计谋得逞。

无论他做了多细致的谋划,安排的多么巧妙,只要是犯罪,必定有所漏洞,完美的犯罪是不存在的,除非他根本没有犯罪。

只有肯不肯追查到底的决心。

见到贺穆兰重新回到了大行驿的身边,所有人都露出惊慌的表情。

他们完全不知道贺穆兰要做什么。

“花将军,不用看了,他舌头已经僵了”魏国的医官叹气道:“虽然不知道您用什么法子让他缓了一口气来,但舌头僵了就离死不远了。”

不能呼吸不能吞咽,不是窒息就是饿死。

贺穆兰却不是看他的舌头,而是趴下身子,仔细地闻着他口中的气味。这个时代的毒药普遍不能提纯,有异味或者颜色不纯是正常的,所以只能放在有颜色的饮料之中,或是重味的酒、茶之中掩盖。

大行驿嗜好葡萄酒,这不是什么秘密,使馆里随便一个伺候的小吏都能泄露出去,但是酒这种东西很容易追查出不妥,像沮渠牧犍这么的自信,一定还有其他的秘密。

口腔中除了葡萄酒的气味并无其他味道,口中也没有呕吐物残留,更没有腐蚀过的痕迹,说明不是剧烈的毒药。

只是在外人看来,她趴下身子又闻气味又侧耳朵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简直

简直

简直就像是和死人对话一般

“他在做什么”

“花木兰懂医吗”

一群人窃窃私语,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袁放见到贺穆兰的样子却是若有所思,走到孟王后身边说了什么,孟王后点了点头,指了几个侍卫把大行驿之前喝过的酒、酒杯、酒瓶都拿了过来,让两国的医官检查。

可惜盖吴和慈心不在这里,那两人才是辩毒的好手。

出去查探的陈节和蛮古也回来了,看到这一片混乱的情况都是一惊,连忙凑到了贺穆兰的身边,开始向她汇报。

“花将军,有我们的侍卫见过大行驿进了厕房,没多久才脚步蹒跚的出来,一路往宴厅回来,并没有什么不对”

他挠了挠头。

“不过有侍卫说,大行驿去厕房是有人伺候着的,是个北凉的宫人,我把那侍卫带来了。”

为了使臣的安全,虎贲军留有人手在厅外护卫,见到使臣出去也会贴身保护,当然如厕这种私事大部分没人愿意让人“保护”,几乎都是被拒绝的。

大行驿也不例外,谢绝了这些虎贲军的好意,让北凉的宫人搀着去了。

“路上没什么,出事的地方我去看了,确实一地的豆子,应该是熏衣服用的。”蛮古是个老粗,不能理解贵人们上完厕所干什么要换衣服熏香,“没看到打斗的痕迹。”

沮渠蒙逊派了几个管理宴饮厅中宫人的宦官给那侍卫,虎贲军的侍卫见出了事也不敢怠慢,一边回忆着那位宫人的相貌,一边说着他的体貌特征。

贺穆兰只是随口答应了几句,就继续检查着大行驿的指甲、皮肤等处。

他的指甲缝里留有皮肤残屑,小指的指甲有破损,应该是确实攻击过人,但没有血渍,好似并非有意伤人,因为任何人伤人都是恨不得立刻把人撕碎了才好。

看这样的情况,倒像是溺水的人捞了根浮木没有抓住,恨不得把全身力气都放在那根木头上面一样。

一个急着行那种事的男人,猴急到要掐死人的地步,为何上衣整齐,只露了纨绔的部分,胡乱撕扯腰带时,上衫下衣应该一起乱才对。

这时代的衣服可不是两截式的

这个样子,倒像是刚刚如厕以后发现了什么,连裤子都来不及提就跑了出来,然后急急忙忙撞到人

贺穆兰根据着自己的经验推理着犯罪场景,她的表情慎重而自信,仿佛气场全开,将这个地方完全纳入了自己的领域。

在这个领域里,她即是王

“花将军,你到底在做什么”沮渠蒙逊见她不允许两边的医官过去,简直快要破口大骂了:“你现在应该让他们救人才对啊”

“救不回来了。”

贺穆兰和另外一个僧医一起开口。

那僧官大概在医官里有很高的权威,他一开口,其他人都不说话了。

贺穆兰听不懂卢水胡话,所以没管他说什么,自顾自的行动。

“他舌头僵硬,眸子涣散,药石无效,神志不清。如果一开始能及早发现,有保证心跳不停的法子,也许还有的救,那时候药可以灌下去,针石也可以起效”

僧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花将军在做什么,但一定不是在救人。”

这话一出,许多人立刻“啊”了一声,北魏来的使臣大多听得懂卢水胡话,闻言竟有些心凉于贺穆兰的薄情。

“既然不是救人,花将军应该让其他医官试试才是”沮渠牧犍突然开口,“您这样蹲在旁边,哪个人敢上前”

“别吵。”贺穆兰蹙起眉,竟抬头瞪了他一眼。“我在找他变成这样的原因,时间久了就找不到真相了。”

“你说什么”

“不是马上风吗”

“这还有什么好查的”

一群人交头接耳,对着贺穆兰指指点点,就差没有说她大题小做了。

“花将军,是不是您发现了什么”

刘震上前几步,开口说道:“他不是马上风吗”

“哪有马上风的人口眼不歪,嘴角无涎,连眼底都没有血丝的”

脑血管爆了要这样,她就白当了这么多年法医

“可他的脉相和症状来看”魏国的医官指了指那还未偃旗息鼓的地方,“只能是”

贺穆兰不理他,开始一点点检查大行驿的身体,甚至要求陈节帮他解开衣衫检查。

她想起那次自己差点中了毒针的情景。如果有某种神经性的毒液注入身体又做到毫无痕迹,除了服下去,就是身上有中毒的创口。

“他简直是疯了”

几个宫人小声低呼,捂住自己的嘴。

“公主,我们不要看了吧,我们回去吧”

“先等一等。”

出了这种事,孟王后立刻要求兴平公主身边的婢女把她送回殿中去。

这件事恐怕有损两国的关系,而且兴平毕竟是待嫁之身,这种事听多了不好,婚前发生这种事情也很触霉头,并不吉利。

兴平公主本来应该乖乖离开的,可看到贺穆兰对沮渠牧犍冷冷一笑又重新回到大行驿身边时,就像是入了魔一般,不但没有离开,还小心翼翼地带着几个宫人凑了上去。

因为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贺穆兰那边,几乎没有人注意兴平公主过来了,就算注意到过来的,也不愿多说什么引起她的反感。

这让兴平几乎毫无阻拦的看到了贺穆兰对大行驿做的事情。

“您这样真能查到真相吗”

一个魏国官员见大行驿连衣衫都被扯去,虽还留着一口气,还要受到贺穆兰的侮辱,义愤填膺地叫道:“这样是在侮辱他吧”

压抑心中的急迫,仔细寻找着伤口的贺穆兰闻言抬起了头,那眼神几乎是严厉而充满着谴责。

贺穆兰本性是个温和理性的人,她在使臣之中年纪又小,所以一向对众位使臣表现出足够的谦逊,可此时她的神色,倒像是看着不听话的孩子。

“你觉得我是在侮辱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阳气的暴涨让她很容易情绪失控,需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但不可避免的,她的眼前还是浮现了这么多年来她遭受的异样眼神。

他们都觉得她的行为很残忍、很血腥、很异端。

他们惧怕她,又像是看着猎奇生物一般地对她好奇。

“不我不是在侮辱他”她露出刻薄的样子,“侮辱他的是你们。”

她环视四周,尤其是沮渠牧犍的方向,冷笑道:“你们根本不知道大魏的使臣是怎么挑选出来的,能力倒是其次,因为迎接的是一位美丽的公主,白鹭官几乎是把所有官员的品行作为首位来考核。这位大行驿”

她指了指地上的人。

“我虽和他接触不多,却知道他只有一个妻子,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最小的孩子才三岁。他身为行驿,常年不在京中,夫妻始终恩爱,每一次小别都犹如新婚。他为了所有人的安全鞠躬尽瘁,每到一地,其他人都在休息或闲逛,只有他马不停蹄的继续打探下面的行程。”

起初,我常和自己说,差不多就算了吧,有个结论可以结案就行了

她闭了闭眼,心中想起当初的挣扎。

刚刚踏入这行的她,看到了那么多“习惯了”,也曾和眼前这些急着赶紧得出最好结论的人一样,只想着息事宁人,完成任务。

她凝视着那个开口的魏国官员。

“我知道你和步使君关系甚好,可你扪心自问,他可像是会因为醉酒而随便抓住一个女人宣泄兽欲之人”

那官员一下子红了脸,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现在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所谓的尊严要靠我们来替他维护。他怀着对和平的诚意和陛下的嘱托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身为主使,不能让他就这么带着羞辱的名声回去”

贺穆兰毫不退让地表现出自己的态度。

“想想他的妻子,想想他的孩子们,难道你们愿意他的妻儿一辈子就背负着这样的名声活下去吗你指责我在侮辱他,对他的言行和品德产生怀疑的你,才是真正的侮辱他”

有时候,固然是找到结论就行了

她连他的腋窝都没有放过,全没有发现哪怕一个针孔的痕迹。

如果是在头上,那就必须要剃光他的头发。

除非

贺穆兰抬眼,看着遮掩着他最难堪的部位、也是为此被下了结论是“马上风”的那个部位,毅然决然地掀开了那最后的遮羞布。

但如果真的这样

怎么对得起被她分割的支离破碎、赤身露体,连最后的尊严都无法留住的那些亡人

“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有人高喊了起来。

“你居然在陛下的大殿里做这种事让我们看这种”

他是卢水胡人,听不懂贺穆兰和那位官员训斥的鲜卑话,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这么做是为什么。

但他还是喊了。

“即使魏国是我们的上邦,也不能做出这么让人受辱的事情先是侮辱了我们的宫人,又想要找出脱罪的理由吗”

“住口”

沮渠蒙逊大叫。

“大王还未说话,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孟王后斥责。

郑宗听到那边的声音,冷笑着看了一眼那边,记住了开口之人的相貌。

会这么惊慌的,恐怕身上必定有鬼。

“他在叫什么”

蛮古莫名其妙地问郑宗。

郑宗告诉了蛮古,然后指了指那个方向。

曾经见过贺穆兰安抚死者的蛮古一下子跳了起来,破口大骂道:“你们知道个屁这位是我们黑山大营的玄衣木兰你知道什么是玄衣木兰吗”

随着蛮古的话,那罗浑、陈节,以及黑山曾经被贺穆兰收敛过尸体的将士们突然了悟了起来,发出了呼声。

“玄衣木兰,他是玄衣木兰”

“他在和步堆行驿说话呢肯定是大行驿告诉了他什么”

“天啊我竟忘了我们家将军的本事”

“什么玄衣木兰”

莫名其妙的孟王后看了看沮渠蒙逊。

曾经派过探子打探过花木兰底细的沮渠蒙逊,脸色变得又红又青。

“在我魏国,只有负责和死者沟通的大萨满才会常年穿着玄衣。”刘震带着肃穆的表情解释。

“花将军曾经收敛过战场上无数身首异处的同袍。平原公赫连定的一府上百口被赫连昌斩首,也是花将军一一收敛。在黑山,人们相信他有安抚死者的能力,所以称呼他为玄衣木兰,赠给他象征大萨满的黑色衣冠。”

他叹了口气。

“我怎么忘了,他根本就不是畏惧别人眼光的那种人。”

对此充耳不闻的贺穆兰想了想,向着帕子掀掉的部位凑了过去。

“应该是在这里”

贺穆兰大胆的举动引起了一群人的惊叫,那丑陋的东西依旧高昂,引起一群人的抽气之声。

许多偷看的宫女叫着捂住了眼睛,就连孟王后和李敬爱都侧过了头去。兴平公主倒是看的兴味,但她还牢记着自己的身份,微微退了一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

其他人表情古怪,知道贺穆兰女子身份的诸人都更是吓得快要昏过去了。

那罗浑倒抽了一口气,第一反应是赶快捂住贺穆兰的眼睛。

陈节已经伸手抓住那块帕子想要再盖回去了。

袁放一咬牙,直接抓住了贺穆兰想要伸出去的手,小声说道:“主公无需自己动手,太折煞你了。你要找什么,我来看”

“是啊,是啊,我也行”

郑宗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同伴都露出要疯掉的表情,但他内心里也根本不愿意贺穆兰去碰这种东西,狗腿的也凑了过去。

“陈节,不许盖”

贺穆兰斥了一句后,这才想起来现在已经不是现代了。

她身边也不是那些和她一起奋战到深夜的“尸语者”同事们。

在这个时代,她做这样的事情,岂止是惊世骇俗。

贺穆兰叹了口气,倚在袁放的耳边说道:“你找找他的下身有没有创口,像是针刺之类细小的伤口,根源和下面都要仔细查一下,如果是如厕时受了伤,很可能是不会引起注意的突发情况。”

她用余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沮渠牧犍,发现他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心中安了安心,断定自己的猜测不会错到哪里去。

袁放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竟放下所有的身段,真的趴下去毫无风度的探查那东西和下面的两个圆球。

他知道他被贺穆兰刚才的话打动了,所以才会不由自主的这样做。

这位大行驿固然话少又沉闷,却足够可靠。他身为贺穆兰的主簿,每日要计算粮草和食水的数量,补给的路线十分重要,和他经常打交道。

这样的一个老实人,袁放也不愿他走的这么憋屈。

他现在虽然没有死,可也离死不远了,至少让他清清白白的走。

至于那位总是让人吓的眼眶都脱出来的主将

她只是不喜欢和人套热乎,却并不是真的对人漠不关心。

能够对这位大行驿的情况这么了解,说明她也很欣赏他,从侧面打听过他的信息,准备回去向陛下举荐或美言的。

她不是个多言的人,她只会用自己的行动去做。

但这并不表明她目中无人。

如果她不是这样一个让人觉得全身心敬重的女人,又有几个人会在知道了她的女子身份之后依旧真心追随,甚至比之前更加慎而重之

袁放用手触摸着那滚烫的皮肤,几乎没办法相信自己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他依旧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里翻找着,连每一寸皮肤、甚至皮肤下的部分,都不肯放过。

没过多久,他惊喜地叫了起来。

“真的有阳u之上有两个洞眼,很细小,距离不远”

“是不是有出血的痕迹”

“是,红点。”

贺穆兰微笑着仰头长叹了一口气,对着所有人朗声说道:“他并不是死于马上风,而是如厕时被毒蛇咬伤。这毒蛇恐怕并非普通的蛇,咬完后让人脸热潮红,全身血液行动加速,因为咬的是那种地方,乍然之下受到刺激,又或者是这毒性就是如此,所以他的下面才一直不退。”

像是回应着贺穆兰的话,又大概是最后的回光返照,一直意识不清的大行驿眼神突然回复了清明,一动不动的看着贺穆兰。

贺穆兰侧耳听了听他的心跳,知道他已经活不成了,跪坐在他的身前说道:“你也许听得见,你没有害人是不是你被咬了,发现伺候你如厕的宫人不见了,你下面被咬,怕人不能发现伤口,又或者是根本来不及,只想要出去求救,却走了一截路都没见到人。”

贺穆兰并不像是猜测,而是像是亲眼看见那样的叙述着。

“你好不容易见到了那个宫女,想要向她呼救,那时你已经毒性发作,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抓住她不放,将她吓的晕了过去,又或者你肌肉已经僵硬,只能抓不能放,活生生将她的脖子掐晕,然后你也中毒倒地”

他的肌肉已经全部僵硬,连舌头都不能动弹,可眼泪却像是关不住阀门一般不停的流淌下来,眼睛里全是感激而不敢置信的神情。

贺穆兰看着身边的诸人,对他继续说道:“是的话,你就动一动眼睛珠子罢。”

眼珠子左右使劲地晃动了一下后,终于定格在斜眼的怪异表情之中,再也没有了神采。

没有人会嘲笑他死的眼睛歪斜、全身赤裸。

也没有人会嘲笑做出这一切的贺穆兰是大题小做、侮辱死者。

她确实用最难看、最让人羞耻的方式,维护了他的尊严。

伸手拂过他的眼睛,使他瞑目后,贺穆兰站起了身。

“大行驿虽然爱喝葡萄酒,但是葡萄酒并不浓烈,他是鸿胪寺官员,酒量极佳,这几瓶葡萄酒连我都不会喝醉,更别说负责接待各族使节的他了。酒中必有人做了手脚。”

贺穆兰像是复仇女神般威风凛凛地看着众人。

确切地说,是看着沮渠牧犍。

“是谁给他准备的酒,是谁斟的酒,是谁扶他去的厕房,是谁准备的那条毒蛇,最重要的是”

贺穆兰一步一步地朝着被守卫们看押的侍女李儿走去。

“他那时的情况,有可能抓住了你的脖子想要支撑身体,却绝没有可能掀开你的衣服,将你的脸扇成这样”

贺穆兰提起地上的侍女,对她怒目而视。

“究竟是你说了谎,还是你另有同谋”

沮渠牧犍。

我要抓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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